大陆封锁政策是拿破仑·波拿巴为最后战胜英国而采取的军事性的经济政策,它在拿破仑帝国史上占有突出的历史地位,正如苏联诈家塔尔列所说:"它不仅在整个欧洲史上,而且在整个美洲史上也起了很大作用……,成为整个帝国史诗中全部经济斗争的中心,因而也是政治斗争的中心。
致敬:拿破仑·波拿巴(法语:NapoléonBonaparte/意大利语:NapoleoneBuonaparte,年8月15日-年5月5日),即拿破仑一世(NapoléonI),出生于科西嘉岛,十九世纪法国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缔造者。历任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第一执政(年-年),法兰西第一帝国皇帝(年-年)。
致敬: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List(-)
(德)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List)著陈万煦译.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商务印书馆,.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FriedrichList(-)是古典经济学的怀疑者和批判者,是德国历史学派的先驱者。李斯特的奋斗目标是推动德国在经济上的统一,这决定了他的经济学是服务于国家利益和社会利益。与亚当·斯密的自由主义经济学相左,他认为国家应该在经济生活中起到重要作用。他的观点深受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Hamilton)以及美国学派影响。他的主要思想包括国家主导的工业化,贸易保护主义等等。其以具体行动力促成德意志关税同盟,废除各邦关税,使德国经济获得统一,并对后世德国的统一产生影响。
李斯特(-)是德国工业资产阶级的思想家,资产阶级经济学中历史学派的先驱者之一。在本书中,他发挥了关于国家体系经济学的学说,论证了实行关税保护以发展德国工业资本的必要。
据朗曼斯·格林公司年版译出:商务印书馆。19世纪德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而英国已完成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的过渡,法国的工业也有很大的发展,德国面临英、法大量廉价商品的冲击。因此,摆脱外国自由竞争的威胁,促进德国大工业的发展,就成为德国资产阶级的迫切要求。本书发挥关于国家体系经济学的学说,论证实行关税保护以发展德国工业资本的必要。分编。一、历史;二、理论;三、学派;四、政策。据格林公司年版译出。收入“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著者自序节录
我对于一般流行的政治经济学理论真实性曾有所怀疑,对于在我看来的错误以及发生这类错误的根本原因拟加以探讨;自从怀有这一企图以未,直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三年以上的时间。我的职务(教授职务)使我有了担任这一工作的动机;反对意见是无可避免的,但这一事实却更加促使我要把这个工作深入一步。
与我同时代的德国人当不会忘记德国的幸福生活于年已经衰退到了什么程度。我为了做好准备,对于政治经济学作了研究。关于在这个问题上前人所想过和写过的东西,我使我自己有了与别人一样的充分了解,但是把这门科学就按照它目前形态来教导青年,这样的做法我不能满足;要提高德国文化、生活和权力应当通过什么样的经济政策才能实现,我希望能把这个教给他们。流行学派所告诉我们的是自由贸易原则。当考虑到法国取消各省间的关税,考虑到三个王国处于大不列颠一个政府之下的情况时;这个原则显得是与常识相调和一致的,也是被经验所证明了的。但是拿破仑大陆制度的非常有利效果以及这一制度取消以后的危害现象都是近来的、活生生的事实,这一切都不容忽视;这些与我以前凭观察所得的认识都好象是直接矛盾的。我想肯定一下这个矛盾是在什么基础上产生的,当我这样思考时,我想到了一个念头——流行理论原来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只有当一切国家都象在上述各州各省一样的情况下遵守着自由贸易原则时,这个理论才有其正确性。这就使我要考虑到国家的性质。我所发觉的是流行学派并没有考虑到国家,它所顾到的,一方面是全人类,另一方面只是单独的个人。我清楚地看到,两个同样具有高度文化的国家,要在彼此自由竞争下双方共同有利,只有当两者在工业发展上处于大体上相等的地位时,才能实现。如果任何一个国家,不幸在工业上、商业上还远远落后于别国,那么它即使具有发展这些事业的精神与物质手段,也必须首先加强它自己的力量,然后才能使它具备条件与比较先进各国进行自由竞争。总之,我发现世界主义经济学与政治经济学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我认为德国必须取消国内关税,采用统一的对外商业政策,由此来努力达到别的国家凭了它们的商业政策在工商业发展上所达到的标准。
年,弥漫于整个德国的是有关政治新制度的种种方略与策划。君主和臣属,贵族和平民政府官吏和学者,他们所忙着的都是这件事。德国就象遭过了一次战争破坏以后的一座家园,以前的家主回来了,一切都想重新动手布置起来。有些人一切都想率由旧章,甚至在每一个细节上都主张照原样不动;有些人想全部更新,彻底改用现代装备;还有一些人则常识与经验两者并重,希望走中间路线,使过去的主张与现在的需要相配合。到处是意见上的矛盾和冲突,到处是以促进国计民生为宗旨的团体和组织。国会宪法本身就是草创的,是在仓猝中拟就的,多数有知识、有思虑的政治家都认为这只是一个粗具规模的雏型,此后可望逐渐加以改进。宪法中有一条(第十九条)显然为建立国家商业制度留下了余地。我认为这一条为我们祖国今后工商企的繁荣提供了一个基础,由此就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要想粗饿一个德国工商业协会,目的在于取消我们的国内关税,使德国全国能采用统一的商业政策。这个协会最初怎样生试,怎样导使开明的、胸怀磊落的巴伐利亚和符腾堡统治者采取一致行动,随后又怎样建成了德国关税同盟,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
作为德国工商业协会的一个顾问,使我处于很困难的地位。所有受过科学教育的从业员,所有报纸编辑,所有关于政治经济学的作家,都受到了世界主义学派的熏染和陶冶,对于任何一种保护税制都认为在理论上是站不住脚的,是犯忌的。他们的后援是英国势力,是在德国口岸和商业城市那些经营英国商品的商人。尽人皆知,英国政府通过“机密费”的布置,在操纵国外舆论方面,它所拥有的是如何强有力的一个手段;只要有助于它的商业利益,它是从来不惜任何代价的。于是在汉堡和不来梅,在莱比锡和法兰克福,出现了大批的、数不清的新闻记者和报刊社论作者投入阵地,对于德国工商业者施行统一保护税制的“不合理愿望”,加以谴责,对于这些工商业者的顾问更竭尽所能地加以诋毁;例如,他们说这位顾问对于科学最高权威所倡导的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根本一无所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智力来理解这些原理。流行经济理论以及德国学者们的见解原来是站在他们一面的,这就使这些为英国利益说话的人,在进行工作时更加得心应手。
在这一场斗争中,双方所拥有的武器显然是不均等的。一方有的是经过细致加工、彻底条理化的一套理论,是一个完整的学派,是一个强有力的党派,在每一个议会、每一个学术团体中都有它的拥护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它拥有一个强大的动力——金钱。而另一方刚情形截然不同,它没有线,内部分裂,意见分歧,绝对缺乏理论基础。
在势难避免的日常辩难的进行中,使我认识到价值理论与生产力理论之间的区别,认识到流行学派从资本这一名词所引起的错误的论证方向。我看到了工业力量与农业力量之间的差异。由此发现了这个学派论证错误的症结所在;它以那些只能适用于农产品自由贸易的理由为依据,借此来证明工业品自由贸易的正确。我由此对于分工原则获得了进一步的完整理解,看到了这个原则对整个国家来说可以适应到什么程度。后来一个时期,我到奥地利、匈牙利、瑞士、法国和英国去游历,想从在这些国家实际情况的考察中,想从书本里,随处吸取教训。随后我又访问了美国,这个时候我撇开了一切书本,这些书本是只会把我引入迷途的。在那块新大陆上,关于政治经济学我们可以读到的最好的书本就是现实生活。在那里我们``到,一片荒野会发展成为富强的国家;在欧洲需要几百年才能看到的进步,在那里这样的进步过程就展现在我们眼前——由纯粹狩猎生活进而饲养家畜,进而从事农业,进而经营工业和商业。在那里可以看到地租由零点进而成为巨大收入的逐步增长过程。在那里一个朴素的农民对于农业如何改进、地租如何增长所懂得的,实际上要比旧世界中观察力最深刻的学者多得多;他会把工业家和技工吸引到他的身旁。运输工具的重要以及这一点对于人民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的影响,在那里再没有比别的地区能够看得更清楚的了。
我认真地、勤勤恳恳地学习了那个现实生活的书本,同我以前研究、经验和思考的结果作了比较。
结果是(那是我所想望的)提出了一个学说体系;这个体系,不管它可能还显得怎样地不够完整,却并不是建立在空洞的世界主义之上的,而是以事物本质、历史教训和国家需要为依据的。它提供了使理论与实际相一致的手段,使政治经济学能够为每一个有教育的入所理解。政治经济这门科学,过去由于学者们的过分夸张,由于其间的矛盾百出,由于名词使用的全不正确,人类的正常意识曾被它所迷惑。
我要说明一点,作为我的学说体系中一个主要特征的是国家。国家的性质是处于个人与整个人类之间的中介体,我的理论体系的整个结构就是以这一点为基础的。我曾一度有些迟疑不决,是否应将我的学说体系称作自然体系政治经济学,有一位朋友从旁劝阻,他说有些粗心大意的读者对这个名称难免要发生误解,认为我这本书所说的只是变相的重农主义。
流行学派对我曾加以诽谤,说我所想望的只是恢复所谓重商主义。但是读这本书的人会看到,在我的理论中对于那个备受责难的重商主义体系只是采纳了其中有价值的部分,它的谬误之处则一概摒弃;就是关于所采取的那些有价值部分,采取时的依据也与所谓重商主义学派完全不同,是以历史与事物本质为依据的;我又就那些来源中关于世界主义学派所一再竭力主张的论点初次作了驳斥,关于那些以空洞的世界主义、意带双关的名词的使用以及不合逻辑的论证为依据的一系列推论,初次加以揭露。
这里对于各个作家或整个学派的意见和著作加以驳斥时,如果所使用的言词有时显得过于激烈,那么要晓得这并非出于个人的狂妄夸谩。我认为我所驳斥的一些见解是有害于公众福利的,因此必须加以严厉的抨吉。而且声望卓著的作家,他们错误的危害性比声望较差的更大,因此对于这些人的驳斥就不能不更加严厉。
各方对于我的批评有些是耿直的,并不是轻率的,例如关于论证时要点叙述的重复,对这方面的批评我应作一些解释。凡是研究织政治经济学的人都知道,在这门科学里,所有各个论点总是相互结合在一起的,因此与其听任某一点含混过去,不如把它重复十次,这比避免重复的办法要好得多。我没有仿照时下的风气多所引证。但是可以说,我所读到的多于我所引证的何止百倍。
我写这篇序言的时候深切感到,在我的作品里可能发现许多缺点;不仅如此,就是让我自己现在来重写一遍,有许多地方也许还可以写得好些。我唯一感到高兴的是,情形尽管是这样,在这本书里仍然可以找到许多东西是新的,是千真万确的,而且特别对于我的祖国,德国,多少是有些利益的。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著 陈万煦译
第一编历史第一章意大利人
当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在工商业方面所处地位,再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象意大利那样有利的。粗野横暴的行动并没有能完全摧毁古罗马的文化和文明。那里的耕作方法虽然拙劣,但气候温和,土地肥沃,为广大人民产生了丰富的食料。最不可少的艺术和工业,仍然象古罗马地方自治制度一样地保存着,很少受到破坏。沿海一带渔业发达,到处都足以培养海员,沿意大利漫长海岸线的航运使它内地运输投备不足的情况大大地获得了补偿。它与希腊、小亚细亚、埃及相近,海上交往频繁,使它对东方贸易获得了特有便利,这类贸易以前范围虽不广,是经由俄国与北方的各国进行的。由于这样的商业活动,意大利就势所必然地获得了希腊从古代文化保存下来的许多知识、许多艺术和工业。
从意大利各城市在鄂图大帝(othotheGreat)下获得解放时起,就证明了在历史上今古相同的一个公例,自由与生产事业两者总是分不开的,虽然它们出现的先后往往有参差。不论在哪里,如果工商业有了发展,我们就可以断定,在那个地方自由的获得已为期不远;否则,如果自由的旗帜已经在那里飘扬,也就可以断定,那里的生产事业迟早将获得发展。个人如果获得了物质或精神上的财富,他就要想把他所获得的遗留给后代,就必然要努力争取这方面的保证;否则如果他已获得了自由,他就必然要倾其全力来改善他的物质和精神状态。这样的演变是再自然也没有的。
自从古老的自由国家瓦解以后,意大利城市那种自由、富裕的社会的灿烂景象,就再度涌现于世界舞台。许多城市,许多地区,先后上升到了繁荣状态,并且由于十字军活动,在前进道路上更加受到了强有力的刺激。十字军战士以及他们装备和军需的运输,对意大利说来,不但有利于它的海运事业,而且提供了一个大好机会,使它与东方建立了商业关系,从而传人了许多新的生产事业、新发明、新植物品种,还使它学会了许多新的享乐方法。另一方面,出于同一原因,封建统治的压力趋于衰弱,在许多方面势力减退,这就使城市和乡村土地耕种两方面都获得了更大的自由。
佛罗伦萨,次于威尼斯和热那亚,它的工业与货币兑换业的发展特别显著。当十二及十三世纪,这个城市的丝织业和毛织业已经十分发达,这些行业的同业公会是参与国家政务的,共和国就是在它们的影响下组成的。单单一个毛织业就拥有二百个工厂,年产毛织品八万匹,原料是从西班牙输入的。此外还从西班牙、比利时、法国和德国输入未经加工的毛织品年值三十万金季尔盾(gulden),在佛罗伦萨加工以后再转运到地中海东部沿岸各国。佛罗伦萨是意大利全境的金融中心,有八十个银行机构。它的政府岁入达三十万金季尔盾(合我们现在的货币一千五百万法郎),比那个时候那不勒斯或亚拉冈(Aragon)王国的收入要多得多,比伊丽莎白女王时代不列颠和爱尔兰并计的岁收也还要多。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意大利在十二与十三世纪时是具有国家经济繁荣的一切因素的,在工业和商业方面都远远胜过其他一切国家。对别的国家来说,它的农业和工业是起着示范作用的,是仿效的动力。它的路政、运河在欧洲是首屈一指的。它的银行制度、航用罗盘、改进的造船技术、汇兑制度,还有许许多多极有用的商业习惯和商业法规以及市政和政治制度的大部分,都是独步一时的,文明世界在这些方面都是沾了它的光的。它的商业、海运和海军在南部海洋一带是占绝对优势的。实际上它据有全世界的贸易,因为除了比较不重要的一部分贸易在北部海洋进行外,贸易的主要活动领域当时是以地中海与黑海为限的。它以工业品、奢侈品和热带产品供给一切国家,一方面向它们购入原料。但是意大利这样煊赫一时,却独独缺少一件东西,因此使它不能达到象今天英国这样的地位,因为它缺少了这件东西,所以一切别的繁荣因素都如风卷残云,一霎时化为乌有了;它所缺少的是国家统一以及由此而产生的力量。意大利的许多城市和统治势力并不是作为一个团体中的成员而存在着的,而是象独立的国家那样,一直在进行着互相残杀、互相破坏的。它们一方面对外进行着战争,一方面各自的内部也进行着冲突,民主、贵族、专制各种势力更迭起伏。这类冲突对于国家已具有莫大的危害性,但是由于外邦的侵凌,由于内部教门势力及其破坏影响而危害更大,从而使意大利各自为政的集团相互间形成了两个敌对派别。
意大利怎样自取灭亡,从它沿海各邦历史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例如阿马斐(Amalfi),起初是既强且盛的(从八世纪到十一世纪),它的船舶遍布海面,意大利以及地中海东部沿岸各国所流行的全是它的货币。它所拟具的海上法是最切实用的,当时地中海各口岸都以此为准绳。十二世纪时它的海军势力为比萨所摧毁,而比萨又亡于热那亚之手,然后热那亚自己组织了一百年的斗争,终于被威尼斯所屈服。
威尼斯本身的倾覆,似乎也是间接由于这种目光短浅的政策。如果意大利的海军力量能够联合起来,那就不但足以维持它在希腊、小亚细亚、爱琴海以及埃及一带的优势,而且它的势力可以不断扩大、加强,一方面还可以遏制土耳其在陆上的进展,防止它在海上的劫掠,同时关于好望角绕道与葡萄牙进行竞争也并不困难。
但实际的演变绝对不是这样,威尼斯只顾保全自己,结果自己也不能保全,它受到了它兄弟之邦以及邻近的欧洲强国的攻击,终于崩溃。
如果意大利的陆军力量能够有组织地联合起来,要保卫它自己的独立,反抗强邻的侵略,并不是件难事。它于年实际上也曾组成这样的联盟,但只是情势确已危急时一种临时的防御措置。这个联盟的领导人物以及各成员之间总是貌合神离,甚至互相倾轧;就是由于这一点,使米兰终于被征服,托斯卡那共和国终于瓦解。意大利工商业的崩溃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威尼斯不论在它的早期或晚期,总是想单独地自成一国。当它只是同意大利的一些小邦或衰老的希腊打着交道时,它要通过地中海与黑海沿岸各国保持它工商业的优势,并没有什么困难。但是统一的、强有力的国家一朝出现在政治舞台以后,情势就立即非常明显,威尼斯这时显得仅仅是一个城市,它的贵族政治不过是地方性的。固然它征服了几个岛,甚至也征服了几处辽阔地区,但它只是把它们作为征服区域来治理的,因此(根据一切历史纪录证明)每次的征服,不但没有能增强,反而削弱了它的力量。
当此时期,这个共和国所赖以壮大的那种内在的精神意志已经逐渐消失。威尼斯所以能达到富强,是爱国、英勇的贵族政治的成就,这种贵族政治是由发奋有为、热爱自由的民主精神产生的;只有在民主精神的自由的支持下,只有这种活力在贵族政治的爱国心、智慧与勇敢精神的指导下,威尼斯的富强局势才能存续并加强。但是贵族政治后来逐渐蜕化为专横的寡头政治,人民的自由与活力受到了摧残,随着这种情势的演变,富强的局势在表面上似乎还支持了一个时期,但是它的基础已经不复存在。
孟德斯鸠曾这样说:“一个不能自主的国家所求的是,保持它所已有的而不是争取它所未有的;相反地,一个自主的国家则志在于继续争取而不是保持现状。”这句话当然十分正确,但是或者还可以再加上一句——任何人如果安于现状,不求进取,结果他必将后悔莫及,一个国家也是这样,任何国家如果不求进取,它的地位必将逐渐降落,终至覆亡。威尼斯这时不但不争取扩充商业或努力于新的成就,就是从别的国家已有成就中吸取一些利益的想法它都没有。当与东印度群岛通商的新路线发现以后,威尼斯人在那个地区的商业可能要受到排挤,但是他们对于这一点直到有了实际经验方才感觉,事前竟从未想到。世界上别的国家所已经看到的,他们非但没有看到,还不能相信;当新路线已经发现,情势已经有了变化,他们已受到了损害时,他们的努力方向不是企图参加新路线,设法分享一部分利益,而是坚持旧的通商路线。这时要在竞争中争取胜利,只有以果敢、进取的精神来巧妙地适应新形势,而他们却想使用一些小小的阴谋说许来维持现局。当他们最后眼看到原有的有利地位已经丧失,眼看到东印度群岛和西印度群岛的财富不再流入他们自己的口岸而流到了加第斯和里斯本时,他们就象那些傻子、那些败家子一样,想乞助于炼金术。
当这个共和国成长和发展时期,在“功勋录”(theGoldenBook)上获得题名,就被认为是在工商业或在军事、民政方面努力有卓越成就的一种表扬。当时这种荣誉对外国人也是开放的;由佛罗伦萨移入的最出众的制绸者也茉获题名,就是一个例子。但是自从认为荣誉与国家公务是贵族阶级的世袭权利以后,这个记录簿就不再启用。后来人们认为对于衰弱、穷蹇的贵族政治有给与新生命力的必要,这个记录簿又重新开放。但是在簿上获得题名的主要资格已不是象以前那样的对国家作出的贡献,而是财富与高贵门第。结果获得题名这件事的荣誉性渐渐丧失,不再受人重视,以致整整经织了一个世纪,在记录簿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新题名。
如果我们从历史上来检查一下这个共和国和它工商业衰亡的原因,就可以看出,主要是由于衰弱无能的贵族阶级的愚昧、顽固和儒弱以及陷于奴隶地位的人民的漠不关心,置身事外。即使绕行好望角的新航道没有发现,威尼斯工商业也仍然是逃不了衰落命运的。
威尼斯衰亡原因与意大利的所有其他共和国如出一辙,不外是国家统一观念的缺乏、国外强邻的优势、国内教门的统治以及在欧洲更加强大而统一的国家的勃然兴起。
如果我们仔细考察一下威尼斯的商业政策,就不难一眼看破,现代工商业国家的商业政策不过是威尼斯政策的依样葫芦,只是在规模上有所扩大(即扩大为全国性的)而已。通过航海法与关税政策,在不论哪一种情况下,所保护的总是本国的船舶、本国的工业,所防御的总是外国的船舶、外国的工业;从外国输入原料,以制成品输出国外,总是一个妥善的政策;这些,在那末早的时期就已经奉为对外贸易的准则了。
近来有人为绝对的、无条件的自由贸易原则辩护,认为威尼斯衰亡的原因就是在于它的保护政策。这个说法所含的真理很少而错误却很大。如果我们平心静气地考察一下威尼斯历史,当可看出,就它的情形来说,正与后来范回较大的国家情形相同,国际贸易的自由和限制,对于国家的富强有时有利,有时有害,是随着时期的不同而变化的。无限制的自由贸易对于这个共和国在成立的初期是有利的;它要从仅仅是一个农村的地位上升到商业强国,除此以外又有什么别的路线走呢?当它达到了某一富强阶段时,保护政策也仍然对它有利,因为它由此可以取得工商优势。但是当它的工业力量已经有了发展,已经处于优势地位时,保护政策就开始对它不利了,因为由此使它与一切别的国家的竞争处于隔离状态,这就要发生懈怠情绪。所以真正对威尼斯有害的,设不是保护政策的采用,而是当采用的理由已成过去以后,对这个政策仍然坚持不舍。
因此,上述为自由贸易作辩护的论据有一个重大的错误,它没有考虑到世袭君主制各大国的兴起。威尼斯虽然是一些地区和岛屿的统治者,但它一直是意大利的一个城市,当它上升到工业强国的地位时,还是同别的意大利城市在进行着竞争;只要具有统一力量的、完整的国家还没有对它展开竞争,它的禁制性商业政策就是绝对有利的。但是一旦情势有了变化,这些大国同它展开了竞争以后,这时它除了使它自己成为统一的意大利的首脑,使它的商业体系囊括整个意大利国家以外,就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维持它的优势地位。从来就没有一种商业政策能使一个单独的城市对许多统一的国家长期保持商业优势的。
从威尼斯这个例子(就这一例证可据以反对今天的商业保护政策这一点而言)中,我们可以得出的结论恰恰就是这一点———个单独的城市或一个小邦与大国进行竞争时,决不能成功地建立或保持保护政策;还有,任何国家,借助于保护政策,据有了工商优势,达到了这个地位以后,就能够有利地恢复自由贸易政策。
关于上述论争以及牵涉到国际贸易自由这一问题的一切其他讨论,往往会有一种误解,这种误解是许多错误论点发生的根源,这就是对于“自由”这一名词的误会。当我们谈到贸易自由时,我们心目中的自由是与我们谈到宗教自由或内政自由时一样的。因此拥护自由的善意的人们就感到特别需要维护一切形式的自由。因此“自由贸易”就成为一个通俗名词,而对一国范围以内的贸易自由与国与国之间的贸易自由,不加必要的区别了。然而事实上这两者的性质与作用都截然不同,犹如天渊之别。国内贸易方面的限制只有在极个别情况下才与公民的个人自由不相抵触;而在国际贸易方面,高度的保护政策却可以与最大限度的个人自由并行不悖。事实上最大限度的国际贸易自由,它的结果甚至能使国家沦于奴隶地位,这一点以后谈到波兰的情况时当有所说明。关于这一点孟德斯鸠说得很对,“商业在自由国家里所受到的限制最大,而在专制政体下所受到的限制则最小。”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著 陈万煦译
第二章汉撒商人
当经营工商业的意志和自由精神在意大利已经有了充分发展,已经越织了阿尔卑斯山脉,弥漫于日耳曼,设在北海沿岸一带树立起了新的基础时,意大利各城市最伟大的解放者亨利一世就开始发动建立新城市,一方面扩大古罗马属地旧址和他直辖领土中原有的那些旧城市。
亨利一世和他的后继者,正同后来的法国和英国国王一样,都把城市看作是能抵消贵族政治的势力的最强大的力量,是国家最大的财源,是国防的新基地。这些城市,由于与意大利各城市有商业关系,由于对意大利生产事业的竞争以及它们自己所享有的自由制度,因此获得了迅速发展,不久就实现了高度繁荣与文化。和平相处的同胞生活形成了在艺术上、工业上的进取精神,也产生了在财富上、事业上争取成就、出人头地的热烈愿望。物质财富的增进,反织来又激起了在提高文化、改善政治状况上的努力。
北日耳曼沿海城市是强盛的,具有朝气勃勃的自由精神,欣欣向荣的生产事业,但不免要受到由陆上与海上来的盗贼的袭击,因此感到有进一步相互团结以谋共同防御的必要。年,汉堡和律贝克(Lubeck)两个城市就在这样目标下缔结了同盟关系,以后参与这个同盟的陆续增加,到了那个世纪将近结束的时候,所有沿波罗的海与北海,也就是奥得河、易北河、威悉河以及来因河一带比较重要的城市,都已加入(当时加入这个同盟的共有八十五个城市)。这个联合机构取名“汉撒”(Hansa),在低地德语中,它的舍意就是联合。
汉撒同盟成立以后,人们很快就看到由此形成的团结力量对个人事业会带来多大的利益,因此立即制定了一个商业政策,从而实现了在一定程度上的前所未有的商业繁荣。他们并认识到任何强大力量要想创立并保持广大的海外贸易,必须具有保卫这个贸易的手段,于是创立了强大海军;他们又进一步认识到,任何国家海军力量的强弱程度是按照它的商船与渔业规模的大小为比例的,这就促使他们制定了一个法令,凡是属于汉撒同盟的货物应严格限制用汉撒船舶装运,并建立了大规模的海上渔业。汉撒同盟的航海法以威尼斯的先例为蓝本,而英国的航海条例却是从汉撒同盟那里学来的。
英国在这方面的所作所为,只是对先行于它的那些海上优势掌握者的一种模仿。然而当英国长期议会制定航海条例时,却认为是一个创举。亚当·斯密在他对这个条例的评论中,关于类似的限制在当时的几世纪以前在不同场合已试行过多次这一点,似乎并无所知,或者是避而不谈的。英国议会曾于年提出该项建议,被亨利六世拒绝,随后詹姆士一世提出了类似的建议,又被议会拒绝;实际上在这两个建议很久以前(在年)理查德二世就曾施行过这类限制措施,不过施行以后不久即告失效,渐成陈迹。显然,那时这个国家关于这类法令的执行,时机还没有成熟。有些国家自己感到极宜于发展工商业,在这方面前途大有可为,以这类国家而言,航海法令缔同有关保护本国生产事业的别的措施一样,是必不可少的。例如美国,远在它完全获得独立以前,就因詹姆士·麦狄孙的建议,对外国船舶运输实行限制政策,由此取得的效果(在下面的一章里将提到),决不亚于英国在一百五十年前在同样政策下所取得的效果。
北欧各国对于与汉撒商人发生贸易关系时所获得的利益,具有深刻印象。通过这类贸易活动,不但使它们本地区内剩余产品获得了出路,不但可以用来换取比它们本国所产的好得多的制成品,而且通过进出口税收,还可以使国库充裕;它们的人民原来是偏于怠惰、放荡的,由此学会了刻苦耐劳的习惯。因此当汉撒商人在它们的国土上设立国外商业代理处时,它们就认为是好运临头,尽量给与各种方便和利益、竭力表示欢迎。英国国王在这一点上表现得更为突出。
英国的商业(休谟说)以前完全掌握在外国人尤其是:“东方人”的手里,亨利三世特为这些东方人设立了一个机构,给以特别待遇,所有别的外商须受到的限制以及应纳的进口税,他们一概免除。那个时候英国人对于商业还完全没有经验,因此从爱德华二世起,汉撒商人就在“天秤商人”(MerchantsoftheSteelyyard)的称号下垄断了这个王国的全部对外贸易。他们经营商业时完全使用他们自己的商船,因此那时英国的航运业陷于极度衰落状态。
有些德国的也就是来自科隆的商人。与英国有了长期商业关系以后,终于在O年接受了英王的邀请,在伦敦设立了一个国外商业代理处,定名为“天秤”(TheSteelyard)。这个机构名盛一时,最初在促进英国文化与生产事业方面具有极大势力,但是后来引起了英国人的猜忌,从它成立起直到最后解散止计三百七十五年的过程中,充满了热烈的、历久不衰的冲突和斗争。
英国从前与汉撒同盟之间的关系,正与后来波兰与荷兰之间以及德国与英国之间的关系相类似;英国输出的是羊毛、锡、皮革、奶油、其他矿产品和农产品,换来的是制成品。汉撒商人将从英国和北欧各国取得的原料品运到他们在布鲁日的机构(成立于2年),在那里用来交换比利时产的织物和其他制成品以及来自意大利的东方产品和制成品,然后再把它们运回沿北海各国。
年,汉撒商人在俄国的诸夫戈罗德设立了第三个代理处,在这里他们所取得的是毛皮、亚麻、大麻和其他原料、换出的是制成品。同年又在挪威的卑尔根设立了第四个代理处,主要从事于渔业以及鲸油和渔产品贸易。
任何时期、任何国家的经验所教导我们的是:国家如果还处于未开化状态,就可以从自由的、不受限制的贸易中获得巨大利益,就可以为它的猎场、牧场、森林及农业中的产物,总之所有各种原料品,谋得出路,就可以换得更好的衣着材料、机器、各种用具以及贵金属——主要的流通媒介。因此这些国家在开头时对于自由贸易总是拥护的。但是经验也告诉我们,就是这些国家,当它们在文化上、生产事业上有了进一步发展时,对于这样一种贸易制度就不怎样看得上眼了,最后就认为这是在它们继续前进道路上的一个障碍。英国与汉撒商人的商业关系情况就是这样的。当汉撒商人的代理处“天秤”建立还不满一百年的时候,爱德华三世就有了这样的念头,认为一个国家不应该只是输出羊毛、输入毛织品,应该可以干些比这个更加有用、更加有利的事。于是他积极鼓励法兰德斯的织工到英国来工作,给予他们一切便利和权益;一等到前来工作的这种识工为数相当多的时候:他就发出了一道命令,禁止服用任何用外国材料制成的衣着。
这位国王这一措施是英明的,而别的有关国家的统治者这时所施行的政策却愚昧到万分,从而对于这一英明措施起了协助作用——象这样暗相凑合的事例在商业史上并不是不常见的。法兰德斯和布拉奔早期的统治者用尽了心机,竭力发展他们本国的工业,使之日益昌盛,而后继的统治者的举动却适得其反,他们百般地使工商阶级不能安居乐业,从而促使他们向国外迁移。
年英国毛纺织业已经有了很大发展,因此关于这个时期的情况使休谟可以这样说:“这个时候英国对于外国商人极端猜忌,对于他们的商业活动加以种种限制,例如,对于他们由出售输入品所得的货价,规定必须全部用于购买英国产品。”
在爱德华四世治下,对外国商人的疾视更变本加厉,外国毛织物,还有许多别的商品,都绝对禁止输入。
虽然这位国王后来不得不允许汉撒商人的要求,取消了这个禁令,恢复了他们的原有特权,但英国的毛织业似乎由此受到了积极鼓励。休谟叙及亨利七世在位时曾注意到这一点,这位国王是在爱德华四世去位后五十年即位的。“贵族左右原来是从者如云的,自从工业技术有了发展以后,雇用大批奴僕的恶习就不得不受到限制,这比强制命令还要有效得多。贵族们彼此之间这时已不再以僕从的为数众多与精壮勇悍相夸耀,他们为了进一步符合时代精神,这时所崇尚的是住宅的壮丽,车马的华美,铺陈设备的精益求精,以此相竞胜。一方面庶民也不再能游手好阅,安于懈怠,不再能在他们恩主的庇荫下乞求生活,他们不得不学习一些手艺,使自己对社会有所助益。这时政府再度颂发了法令,防止不论已否铸成货币的贵金属出口;但是由于明知这类措施难收实效,就再度规定,外商必须将他们出售输入品所得货款全部用来购买英国制品。”
当亨利八世在位时代,外国技工在伦敦人数增加,使那里各种食品的价格大涨;这是国内工业发展使国内农业获得巨大利益的一个确凿征象。
但是国王完全看错了这个现象的起因和作用,他听信了本国人民对外国技工有欠公道的控诉,总认为这类技工在技能、勤劳和节约各方面压倒了本国人民。于是由枢密院发布了一道命令,驱逐比利时技工一万五千人出境,认为“这批人的存在,使一切食品价格上涨,使国内有发生饥荒的危险”。为了铲除祸根,釜底抽薪,国王又发布了一系列命令,限制个人支出,规定了服装式样、粮食价格与工资标准。这种政策当然是汉撒商人所热烈欢迎的。他们对于这位国王表示了同对英国上一代国王(他的政策对他们是有利的)同样的好感,情况就象现在英国人对葡萄牙国王所表示的一样。汉撒商人把他们的战船交给了国王,由他自由支配。在这位国王临政的整个期间,汉撒商人对英国的贸易极为活跃。他侒既有船又有资本,机敏干练,并不亚于今日的英国人,他们懂得怎样应付英国在朝在野的人物,怎样在其间讨好、沾光,而英国政府和人民关于自己的利益究竟何在这一点却并不十分了解。只是汉撒商人的论点与今天的商业垄断者相对照,双方所依据的基础是完全不同的。汉撒商人以制成品供给一切国家时,他们的权利基础是实际条约与已有的商业关系;而今天英国人同样权利要求的基础只是一种理论,是他们自己海关里的一个职员作出来的理论。这位理论家企图用虚伪的科学的名义来公然强求汉撒商人凭实际条约与公道求得的权利。
当爱德华六世在位时,他的枢密院找到了借口,要取消“天秤商人”的特权。汉撒商人对于这一新措施提出了强硬的抗议。但是没有用,枢密院坚持原议,由此对国家产生了极有利的结果。英国商人以本国人地位,在毛织品、羊毛以及其他物品的采购方面,与外商相形之下,有着极有利条件,这种利益以前他们一直没有能清楚地看到,因此一直没有敢同这样一个财力雄厚的集团展开竞争。但自从一切外商受到同样的商业限制以后,英国人经营工商业的兴趣就受到了鼓励,他们的企业精神一时竟弥漫全国。
汉撒商三个世纪以来在英国市场的独占地位正与英国商人今天在德国和美国的地位相同,至此他们却完全被排出了这个市场,后来由于德皇的抗议,玛丽女王又恢复了他们一切原有的权益。但是这一次他们的幸运没有能持久。当伊丽莎白王朝开始时,他们对于在爱德华六世与玛丽统治下所获得的待遇不能满意,提出了强烈抗议,希望不仅保持已有权益,而且还能有所扩充。伊丽莎白的答复语气很和平,她说,“她没有权力擅作任何变更,但是对于他们的已有权益刚乐于加以维护。”但是他们对于这个答复全然不能满足。过了一个时期,他们的贸易进一步受到阻滞,陷于停顿状态,这对于英国商人大大有利,这些商人现在有机会展其所长了。他们掌握了本国的全部出口贸易,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光荣的胜利。他们分别从事于“坐商与行商”两种活动,前者在固定地点经营商业,后者则在外国或国外各城市贩卖毛织品和英国其他工业品。这种情况激起了汉撒商人的莫大愤慨,他们用尽了一切方法对英国商人进行毁谤,使各国对英商发生恶感。年8月1日,他们终于在德国获得了一道敕令,禁止英国商人在德帝国境内进行任何商业活动。不久英国女王就找到了报复机会,有六十只汉撒商船与西班牙进行着非法贸易,年1月13日她下令逮捕了这批商船。她采取这一步骤的原意只是准备在释放时可以获得汉撒商人的进一步谅解。但汉撒商人为此在律贝克召开了大会,以便以一致行动对英国出口贸易进行打击。她获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即将船只连同所载货物一概没收,然后又放回两只船到律贝克,带信给大会,说明她极端鄙视汉撒同盟和它的一切行动。
汉撒商人曾经把船舶借给伊丽莎白的父亲,借给许多英国国王进行对外作战;曾受到许多欧洲君主的逢迎笼络;几世纪以来,曾经把丹麦和瑞典的国王看待得就同他们的臣属一样,随他们的高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对于波罗的海东南岸一带曾加以开拓,施以教化,使这一地区脱离了海盗侵袭的恐慌;不久以前,还曾以武力为后盾,迫使英国一位国王承认他们的特权;英王曾不止一次地向他们以皇冕为质,有所借贷;他们对英国还曾一度有过那样残酷侮辱的举动,由于英国渔民胆敢逼近他们的渔场,竟溺毙了这些渔民一百人——而现在伊丽莎白却这样对待他们。汉撒商人这时实际上仍然拥有足够力量对英国女王这种行动进行报复;但是他们向来所具有的那种勇敢气质,漳大的冒险与进取精神,自由与团结意志所激发的力量,都已经消逝。他们逐渐退化到了无拳无勇的地步,在欧洲各国朝廷都走遍了,到处哀求,希望能获得进口权利,但到处碰壁,备受嘲弄,这一同盟终于在年正式解体。
他们所以会一败涂地,除了一些内在原因随后再提外,还有许多外在原因。丹麦与瑞典在这个同盟下处于依赖地位为时已久,它们不甘心长期受制,企图报复,因此对于它的商业活动尽力从旁阻挠。俄国沙皇对于英国的一个商业机构给予了种种权益。条顿武士团几世纪以来就一直是这个同盟的助手,也是它的(原来的)后裔,这时却由衰落而瓦解了。荷兰人和英国人到处同他们作对,在各国朝廷上尽力排挤他们,把他们逐出一切市场。最后由于发现了经好望角到东印度群岛的航线,他们受到了最严重的不利影响。
这个汉撒同盟的成员们,当它们气焰方张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考虑到值得与德意志帝国结盟,现在它们到了穷途末路,就向德国议会投诚,告诉它,英国每年输出毛织品二十万匹,大部分运销德国,要使汉撒同盟恢复在英国的原有权益,必须禁止英国毛织品输入德国。据安德森的记载,德国议会即使对于这一措施的执行命令没有实际起草,对这件事确曾慎重考虑,但这位作家说明,只是由于当时英国驻德大使吉耳平的圆滑手腕,这一议案没有得到通过。汉撒同盟正式解散后一百五十年,汉撒各城市对于这个同盟昔日的煊赫声威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贾斯特斯·莫塞尔在他著作的某几节里曾这样说,当他到这些城市游历,访问当地商人,把他们前辈们的伟大事迹讲给他们听时,他们简直不能相信。例如汉堡这个地方,以前是各处海盗所畏避不遑的,它在镇压海盗方面对文明的贡献是基督教各国家喻户晓的,这时却一蹶不振到这样地步,为了使它的船舶能保持安全,不得不向阿尔及尔的海盗年年进贡。后来海上优势落到了荷兰人手里,对付海盗就通行了另一种政策。当汉撒同盟在海上居于统治地位时,把海盗看成是文明世界的敌人,随时随地尽可能地加以歼灭。荷兰人的态度则适得其反,他们把非洲北部一带的海盗看成是帮手,是同道,借助于这类人的活动,在承平时期可以破坏别国的海外贸易,从而对他们有利。德。威特说了一句支持这个政策的简括按语,“即使从仇敌处也未尝不可获得教益。”安德森引用了这句话,话虽简短,荷兰人对它却是有深刻体会的,而且奉行不渝;英国人也学了样,他们不顾基督教国家的体面,直到现在对于北非沿岸一带的海贼暴行也仍然视昔无睹,还是法国人对文明作出了贡献,剿灭了这批贼徒。
这些汉撒城市的商业并不是国家性质的,它既没有内部生产力量的均衡优势与充分发展作基础,也没有足够的政治力量的支持。这个同盟各成员之间的结合是极其松弛的,它们彼此之间互争优势,各为本身的小范围利益。或者按照瑞士人或美国人的说法是一州一市的利益)争胜,这种竞争观念超织了整个同盟中的团结精神;但是只有依靠了这种团结精神,才能牺牲各个城市的利益,以整个同盟的共同福利为重。于是彼此之间发生了猜忌,有时甚至演成叛变行为,例如科隆就利用了英国对这个同盟的仇恨这一点而从中取利;又如汉堡也企计利用丹麦与律贝克之间的争执而坐享其成。
汉撒各城市的商业并不是以商人所属地方上的生产与消费或农业与工业为基础的。这些城市对于如何促进本地农业发展这一点完全置之不顾;而由于它们的商业活动,外地农业的发展却受到了很大的鼓励。它们觉得在比利时采购工业品要比在自己境内建立工业方便得多。波兰的农业、英国的牧羊业、瑞典的铁工业和比利时的工业都受到了它们的鼓励与帮助,它们数百年来所奉行的一个准则就是现代经济理论家所推荐的,这就是“专向最便宜的市场购买”。但是当那些与它们有买卖关系的国家把它们撵出了各国市场时,它们发觉自己的农业和工业都没有充分发展、都没有条件能使它们的商业剩余资本在这些方面运用。结果这项资本就流入了荷兰和英国,使它们的敌人在工业上、财富上、力量上都有了增进。这是一个显著的例证,说明纯粹的私营事业如果任其自流,并不一定会促进国家的繁荣和力量。这些城市,由于专心致志地追求物质财富,对于政治利益的促进这一点就完全置之不顾。当它们处于鼎盛时期,看来它们好象是完全不属于德意志帝国的。这些城市里的自私而傲慢的公民,受到了许多帝王、贵族的逢迎谄媚,他们所处地位就好象是海上的君主。当处于这样的全盛时期,他们尽可以与德意志北部各城市联合在一起,成立一个众议院,作为帝国中贵族的一个对称势力,尽可以借助于帝国力量实现国家的统一,把从敦克尔克直到里加整个海岸地带建成一片,也尽可以通过这些措施使德国在工商业与海上势力方面居于首屈一指的地位。当时他们如果要使这样的情况成为事实,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是事实上当他们在海上的大权旁落以后,剩下来的一点势力甚至还不足以诱使德国议会承认他们的商业是一种国家事业。相反地,这时德国贵族却倾其全力来压制这些低首下心的公民。他们在内地的城市逐渐归入各个王侯的绝对掌握,因此他们的沿海城市也就失去了与内地的联系。
汉撒商人所犯的错误在英国都没有发生。英国的海运事业和国外贸易都是以它的本国工农业为稳固基础的;它的国内贸易是在与国外贸易的适当比例下发展的,在这里,个人自由日益成长时,对国家统一或国家权力并无所损。以英国的情形而言,国王、贵族与人民的利益是在极其圆满的情况下结合在一起的。
如果对于这些历史事实有了深刻体会,那么关于英国人之所以能够这样广泛扩展工业生产力,所以能够这样无止境地发展,海军力量所以能够这样的压倒一切,谁还能说不是由于他们所采行的商业政策呢?有人说英国人所以能获得现在的商业优势和力量,并不是由于它的商业政策,与这个政策并没有关系,这种说法在我们看来是本世纪流行的最显著的谬论之一。
如果英国人对一切置之不问,任它们自生自灭——也就是流行经济学派所推许的“任其自由,不加干涉”的主张——那么所谓“天秤商人”现在将仍然在伦敦经营商业,为英国制造织物的仍然是比利时人,英国仍然是汉撒商人的牧羊场,一切正同葡萄牙成了英国的葡萄园以后,由于一位狡狯的外交家的谋略,直到今日依然如故的情况一样,的确,英国如果不是靠了它的商业政策)象它今天所具有的那样高度的政治自由与个人自由就不可能实现,这是可以断言的,因为这样的自由是工业与财富的产物。
关于汉撒同盟与英国两者之间在工商业方面进行斗争从头到尾的经过情况,亚当·斯密从未加以试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从亚当·斯密著作中某些部分来看,清楚他说明,他对于汉撒同盟崩溃的前因后果并不是不了解的。“一个商人,”他说,“并不一定要属于某一指定国家的公民。他在什么地区经营商业,在很大程度上对他是没有关系的。只需有一点不如意,他就可以把他的资本连同他所进行的事业全部,从这一国移到那一国。这项资本在没有摊开以前,就是说还没有把它陈列在地面上变成建筑物或在土地上作持久利用时,就不能说其中的任何部分是属于任何某一指定国家的。汉撒城市所曾一度拥有的且额财富,除了十三、十四世纪黯淡模糊的历史纪录以外,大部分现在已杳无影踪,这些城市,其中有些当初究竟坐落何处、有些原有的拉丁名称指的究竟是哪些欧洲城市,现在甚至已经搞不清楚。”
亚当·斯密对于汉撒同盟之所以颠覆的次要原因既具有这样的真知灼见,而对于其中的主要原因却没有感到有加以试究的必要,这是多么奇怪啊!要考察其间的主要原因,对于那些已成陈迹的城市正不必深究,它们的原址何在,关于哪些拉丁名称属于哪些城市,也正不必在陈年纪录中去寻根究底。他的同国人安德森、麦克弗森、金和休谟都有必要的说明,可以供他参考。
汉撒同盟为什么会一败涂地,在这方面作考察时是既能引起兴趣,也会获得丰富结果的;而亚当·斯密这样一个造诸极深的观察者,为什么对这一点却绝口不提呢?就我们所能看到的、其间唯一可能的原因是,作这样考察时所导致的结论,对于他的绝对自由贸易原则将无所掸益。由此他所面临的,将无可避免地是这样一个事实——英国人与汉撒商人的自由贸易关系使英国农业脱离了未开化状态以后,他们所采行的以汉撤商人、比利时人与荷兰人为牺牲的保护贸易政策,使英国获得了工业优势,然后借助于它的航海条例,使它进一步获得了商业优势。
这些事实看来是亚当·斯密所不愿意了解或不愿意承认的,因为这些都是属于萨依所谓与他的理论相反的、那些不大对劲的事实。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著 陈万煦译
第三章荷兰人
荷兰、法兰德斯和布拉奔,从它们人民的性格与风俗、血统与语言来说,或者从它们的地理位置与政治关系来说,都是日耳曼帝国的组成部分。这里曾屡次有查理曼大帝的行踪,他时常驻札在这一带附近,由此对这些地区在文化上所发生的影响,当远比对德国较偏僻地区所发生的影响为强大。还有一层,法兰德斯与布拉奔生来就特别适宜于农业和工业,就象荷兰的宜于畜牧和商业一样。
这些沿海地区的国内贸易,由于广泛而优良的海上与内河航运而获得了莫大便利,这种情况在德国是没有一处比得上的。那些足以阻碍上述地区进步的因素之所以能够消除,运河之所以能够开辟,即使就很早时期来说,也必然是由于水路运输在农业改进、城市发展方面的有利影响。法兰德斯历任的主政者,早在德国所有别处的主政者之前就看到了保持地方治安、改进路政、发展工业、建设城市等的价值,这种情况就格外促进了法兰德斯的繁荣。这个地区在地利上既占优势,主政者对于盗贼与野兽的扑灭又进行不遗余力。在这样情况下跟着发生的当然是城乡之间商业的活跃,畜牧、特别是养羊业的发展以及大麻、亚麻产量的增进;而且原料生产既欣欣向荣,财产与商业经营的安全又有保障,于是为制造这些原料时所需的劳动与技术就会与之相适应,这是势所必然的。同时这里的主政者对于羊毛纺织工人的争取也没有坐失时机,因为历史告诉我们这里不久就从国外招募了这样的技工。
法兰德斯获得了汉撒同盟与荷兰方面在贸易上交流的支援,它由于毛纺织业的发展,不久就成为北欧的商业中心,与威尼斯由于工业与航运业的发达而成为南欧中心的情况互相辉映。商船运输、汉撒同盟与荷兰之间的互惠贸易和法兰德斯的工业这几个方面,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统一体,一种真正的国家事业,这时法兰德斯工业的最高地位还没有遇到敌手,因此以它的情形而言,商业限制政策并没有需要。处于这样的环境,工业在自由贸易下可以获得最大发展,法兰德斯的主政者是懂得这一点的,而无须向亚当·斯密请教。法兰德斯的主政者,伯爵绳伯特三世(RobertIII),当英王要求他把苏格兰人逐出市场时,他的回答与现代流行学派的理论精神十分符合,他说,“法兰德斯一向认为它是一切国家的一个自由市场,如果违背这个原则,就与它的利益有了抵触。”
法兰德斯是北欧的首要工业区,布鲁日是北欧的主要市场,这样经过了儿个世纪之后,它们的工商业地位就转移到了邻近的布拉弄地区。因为法兰德斯的主政者不愿继续给与它们在全盛时期所要求的那些特权。于是安特卫普占了商业的首座,鲁文(Louvain)成为北欧的首要工业城市。由于这种情势的变化,布拉奔的农业不久就有了高度发展。早年时期租税由用实物檄纳改为用货币缴纳的这种变革,尤其是关于对封建制度方面的限制,都是对它特别有利的。
这时荷兰人作为汉撒同盟的对手,在统一力量下显露头角,这就打下了将来他们在海上挣得权势的基础。荷兰这个小国在自然条件上有优点也有缺点,但它善于应付,随处能取得利益。荷兰人在海洋的侵袭下作了长期不断的斗争,这就势所必然地养成了刻苦耐劳与胃险进取的精神;他们的土地是在不断艰苦斗争下保持住的,这就养成了对土地格外珍惜的观念,把它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在这方面所化费的力量简直是难以形容的。他们受了造化的限制,所能从事的只是航运、渔业和肉类、干酪、奶油的生产,他们不得不靠了海洋运输、乳制品出口和渔业来满足他们对谷类、木村、燃料和衣着材料这些方面的需要。
汉撒商人在后期逐渐被荷兰人撵出东北各国市场,所以会发生这种变化,这里可以略举其间的主要原因。汉撒商人所需要的农产品和木材,主要取给于与他们的城市直接毗连的地区,而荷兰人所需要的这类物资,数量却比他们所需的要大得多。而且荷兰有邻近的比利时工业地区,有来因河一带广阔、肥沃、遍产葡萄的地区,况且这条河流还可以一直通航到瑞士山地,这些都是对它极有利的。
沿海国家的商业与繁荣取决于水路交通所赖的河流的流域是否广阔,这一点可以认为是一个通则。我们只要看一看意大利地图,就可以明白威尼斯商业之所以大大超过热那亚或比萨的商业。其自然条件上的原因就在于波河流域之广阔和富饶。荷兰商业的主要根源是来因河及其支流的灌溉地区,这些地区远比易北河及威悉河流域为丰饶,而荷兰商业之所以优越于汉撒各城市的商业,其原因也在这一点上。此外荷兰人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有个人叫作被得·鲍克尔斯(PeterBockels)的,发明了一种腌制青鱼的特有方法,这种方法即以其人而得名,他的方法秘不外传,经过了一段很长的保密时期,在这段期间,这一行业由荷兰人独占其利。用此法制出的青鱼质量特别优美,因此在市场上可以获得高价。据安德森说,自从荷兰发明了这种制鱼方法以后,数百年间,英格兰和苏格兰鱼商虽然享有巨额出口津贴,他们的青鱼在国外仍找不到市场,即使竭力减价,也无法与荷兰人竞争。要晓得在欧洲的宗教改革运动发生以前,各国对于海产点类的消耗量非常之大,因此当汉撒航运业已开始衰落时,荷兰人竟有力量每年造新船二千艘,这一事实与上述渔业的情况对看,是并不足奇的。
比利时与巴达维亚全部地区在勃艮第王室统治下合并以后,这些地区有一部分获得了国家统一的巨大利益,当我们研究荷兰对德国北部城市在海上贸易竞争中获得胜利这一事实时,上述情况是不可忽视的。在查理五世统治下的尼德兰王国构成了一个有权能、有作为的集体,这时他对于这种力量的性质若果有真切的了解并且能懂得怎样来引导、运用的话,就不难使他在陆上、在海上称霸世界,这种力量对他所能作出的贡献,实在比地上的全部金矿,比教皇所能赐给的一切恩宠、优遇还要有效得多。
查理五世若果有远见,能够把那个西班牙王冠象扔掉一块要把他拖入泥坑的累赘的石头一样地毅然弃去,试问荷兰与德国人民的前途因此将发生如何惊人的变化!这时的查理是尼德兰王国的统治者、日耳曼的皇帝、宗教改革的领袖,在物质上、精神上拥有一切的必要手段,可以建立一个力量最强大的工商业帝国——把从敦克尔克直到里加的航运业联合在一个旗帜下的海军强国。
这时要使德国提高到世界上最富裕、最强大国家的地位,要使它的工商业势力遍及全球每一角落,甚至使这样的情势也许历许多世纪而不衰——这时要实现这样的野心,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理性概念,只是一个人的意志的运用。
但是查理五世和他那个性情乖张的儿子所采行的却是恰恰相反的政策。他们甘愿成为痴迷狂妄一派的领导,要使尼德兰趋于西班牙化,以此作为主要目标。这个政策的结果如何,史乘上自有记载。荷兰的北部地区,由于它原有的优越因素,获得了独立地位;而南部地区的工商业和技术则破坏在政策执行者的手里,只有迁避到别的国家的那部分才幸免于灾殃。这时世界商业中心已不是安特卫普,代之而兴的是阿姆斯特丹。荷兰各城市在很早时期,由于布拉奔地方的骚乱,已经吸收了大批比利时羊毛织工,现在更无余地可以容纳全部比利时的流亡者,结果有很大部分不得不流入英国和萨克森。
争取自由的斗争在荷兰产生了一种在海上冒险的勇敢精神,在这样的精神下显得任何困难、任何危险都是不足道的,而恰恰相反,痴迷狂妄的精神几乎使西班牙完全失去了前进的勇气。荷兰主要靠了对西班牙商船、特别是载有金银财宝的货船进行私掠、损夺而养肥了自己。它用了这个方法与伊比利安半岛及比利时进行了大量的非法买卖。葡萄牙与西班牙合并以后,荷兰占有了葡萄牙在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主要部分,还获得了巴西的一部分。直到十六世纪上半期止,荷兰在工商业、海运事业、殖民地经营各方面都超过英国,超过的程度正与今日英国在这些方面超过法国的程度一样。但是随着英国革命的发生,情势自然而然地有了巨大变化。争取自由的精神在荷兰逐渐转化成为只是一种平凡的国民精神。正象一切在单纯商业精神下的贵族政体一样,眼前情况似乎一切都很好,并没有什么破绽;荷兰人只要他们认识力所能及的目的仅仅是在于保全身家性命,在于物质利益,就显得自己是能够干些大事的。可是比较深谋远虑的政治手腕却是在他们的认识能力范围以外的。他们没有看到,已经获得的优胜地位,必须有大国的基础,必须有强毅的民族精神的支持,才能维持不坠。另一方面,有些国家的民族精神在君主政体下已经有了大规模发展,而它们的工商业则尚处于落后地位,它们眼看到荷兰这样渺小的一个国家,而在工商业、渔业、海军力量等等方面却处处在它们之上,这就使它们激起了一种羞辱的心情。这时在英国不但存在着这种心情,与之并存的还有革命以后的那种朝气和新生力量。英国颁布的航海条例,就是在这种激动心情下直摔到荷兰这个当前的霸主面前的一封挑战书。一旦冲突表面化以后,情势就非常明显,英国国民性的气魄要比荷兰的雄伟得多。演变的结果如何是没有杯疑余地的。
法国跟着学了英国的榜样,据科尔伯特估计,当时全部海上运输贸易所使用的船舶的二万艘,而其中为荷兰人所有的达一万六千艘,这个数字同这样一个小国是完全不相称的。由于波旁皇室继承西班牙王位的结果,法国的贸易得以扩展到伊比利安半岛与地中海东部沿岸各国,这些都是对荷兰人极端不利的。同时法国对它本国工业、海运事业与渔业实行的保护措施,也使荷兰工商业受到了莫大的损害。
荷兰对北欧各国贸易的大部分、它与西班牙及其殖民地进行的非法贸易、它对东印度群岛及西印度群岛贸易的大部分以及它的渔业,都已转到了英国人的手里。但对它打击最严重的是年的麦修恩条约。荷兰对葡萄牙、葡萄牙属地及东印度群岛的贸易从此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荷兰在国外贸易方面丧失了这样大的部分以后,结果与汉撒城市及威尼斯过去的遭遇如出一辙——大宗的物质与精神资本这时在荷兰已感到无用武之地,就以移民或贷款形式转向别的国家,这些国家这时已从荷兰手里取得了荷兰昔日占有的优越地位。
如果荷兰能与比利时、与来因地区、与德国北部联合在一起,共同构成一个完整国家,英国和法国就不容易象它们所已经顺利完成的那样,使用战争和商业政策来削弱它的海军力量,削弱它的国外贸易和国内工业。象上述那样构成的一个国家,就可以用它自己的商业系统与别国的商业系统进行竞争。即使由于那些别的国家工业的发展,使它自己的工业受到了些损害,它也可以靠它国内的资源,加上在国外建立的殖民地力量,使创痛得以充分复原。荷兰所有的只是沿海岸一片狭长的土地,只是由日耳曼渔夫、海员、商人和制酪者组成的一小撮人口,但是它却企图把自己建成一个强大国家,同时对于在它后部的腹地(实际上它本身就是属于这个地区的一个部分)却看作是国外领土,并以此相对待——这就使它在挫败以后难以恢复。
荷兰这个例子,正与比利时、汉撒城市、意大利各共和国的情况一样,它所说明的是,如果所处的外国环境不利,单靠私营工业是不足以维持整个地区或整个国家的工商业和财富的;还有一层,个人的生产力大部分是由政府的政治组织与国家的力量得来的。比利时的农业在奥国统治下再度获得了发展;当它与法国联合时,它的工业已发展到了前一时代的巨大规模。荷兰当孤立无援时,从来就没有能够为自己建成一个独立的商业体系,与大国相竞争。但是当年实现普遍和平后它与比利时合并时,在国内资源、人口与国土方面就获得了极大的增进,使它得居于大国之列,并且拥有了巨大的各种各样的生产力量,这时我们看到在尼德兰也建立了保护制度,在这个制度的影响下,农业、工业和商业都获得了显著的进展。这一合并现在又告解散(解散的原因不属于本书研究范围以内),因此保护制度在荷兰就失去了它所依据的基础,而在比利时则依然存在。
荷兰现在所依靠的是它的殖民地和对德运输业。但是再来一次大规模海战时,它的殖民地就会岌岌可危,同时德国关税同盟对于它的利益所在看得越清楚,越是要进一步运用它的力量,就会越清楚地认识到把荷兰包括在关税同盟以内的必要。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著 陈万煦译
第四章英国人
上面在“汉撒商人”一章里已经提到,英国的农业和养羊业怎样由于受到了国外贸易的影响而获得发展,怎样国外技工由于不能在他们本国安居乐业而逃到英国,由于芙政府对他们抚绥有方而使英国毛纺织业逐渐达到了繁盛状态,并怎样由于工业进步与伊丽莎白女王英明果断的措施,使以前由外人垄断的一切国外贸易,顺利地转入本国商人之手。
关于英国国民经济的发展,在上面第二章里已经谈到了一些,在接着谈下去以前,让我们先谈一谈英国工业的起源。
我们要追究英国工商业巨大发展的根源,主要应该从它的养羊业和毛仿织业谈起。
在汉撒商人的踪迹初次出现于英国国上以前,英国的农业很简陋,它的牧羊场也是微不足道的。牲畜在冬季饲料不足,因此每逢秋季,就有很大一部分不得不加以屠宰,结果畜产和肥料两者都感到缺乏。那个时候猪肉是肉类的主要供源,情况正与一切未开化地区——如以前的德国与现在的美国未开发地带——样,其间的理由是很明显的。猪比较地不需要照顾,比较地会自己寻食,在荒地与山林中都可以觅得丰富的食料,只需保存相当数量的孕猪过冬,明年春季就稳可以有大群小猪。
但是国外贸易有了发展以后,猪的饲育就逐渐减退,养羊业就有了较大发展,跟着是耕作方法和牛的牧养也有了很快的改进。
休谟在他的《英国史》里对于十四世纪初叶英国农业状况,曾有一段很有趣的叙述:“斯宾塞勋爵于年就他所有的六十三处田产计算了一下,一共有羊二万八千只、公牛一千头、母牛一千二百头、马五百六十匹、猪二千只,平均每处田产有羊四百五十只、牛三十五头、马九匹、猪三十二只。”
从这一段记载可以看出,英国即使在那样早的时期,羊的畜养数量就已经比其他一切家畜的合许数量还要大得多。由于从养羊事业可以获得巨大利益,因此在那样早的时期,英国贵族对于工业以及农业的改进就已经发生了兴趣;而大多数欧洲大陆国家的贵族,在那个时候对于他们所有田产的大部分,除了用来畜养大群麋鹿以外,还不懂得别的更好的利用方法,他们除了用种种敌对行为向邻近城市及其商业找麻烦以外,也不晓得还有什么更加正当的事业。
在那个时期,正如匈牙利在较近时期所发生的情形一样,羊群在英国逐渐有了高度发展,有多处采地以拥有羊一万只到二万四千只相夸耀。在如此情况下,当伊丽莎白女王采取保护措施时,原来已有很大发展的毛织业即迅速达到高度繁荣,这是势所必然的。
在第二章曾述及汉撒同盟向德国议会请求对英国进行报复时,提到英国每年输出毛织品的估计是二十万匹,在詹姆士一世时这项输出总值已经达到了二百万镑那样的庞大数额,但是在年时羊毛出口总值还仅仅是二十六万七千镑,而所有其他物品的出口价值并计也不过一万六千四百镑。到詹姆士一世时止,英国所制毛织品的绝大部分总是在未加工状态下运到比利时,然后在那里加以染色、整理的;当这位国王及查理一世时代,由于采取了保护和鼓励措施,英国的呢绒加工技术达到了高度完善境地,从此国外比较精细的毛织品就几乎不再输入英国,而英国输出的毛织品则全部是经过染色并精细加工的。
英国商业政策在这些方面的结果是非常重要的,为了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应当指出,当近代麻布、棉布、丝绸、铁的生产事业还没有获得大发展以前,毛织品在对一切欧洲国家的贸易、尤其是对北欧各王国、地中海东部沿岸各国以及东印度群岛与西印度群岛的贸易中,占交易媒介的最大部分。早在詹姆士一世时代,英国毛织品出口占各种出口品总量的十分之九,这是一个绝对确切无疑的事实,这一工业当时在国际贸易所占地位重要到什么程度,由此可以想见。
这一项用品的制造,使英国能够把汉撒同盟逐出俄罗斯、瑞典、挪威和丹麦市场,使它在与地中海东部各国及东印度群岛、西印度群乌的贸易中获得了其中最丰富的果实。也就是这一工业促进了煤业的发展,从而又兴起了广泛的沿海贸易和渔业,这两者构成了海军力量的基础,因此,使那个著名的航海条例得以实行,而为英国海上优势打下基础的也就是这个条例。英国的羊毛工业是各业中的一个主干,许多别的工业围绕了这个主干而获得发展,这就使这一工业成为英国工商业与海军力量得以积极发展的基础。
这个时候英国对于其他各部门工业也并没有忽视。
在伊丽莎白统治下,金属制品与皮革制品,还有许许多多别的工业品的输入,就已悬为例禁,而对于德国矿工与金属业工人的移入则积极鼓励。所需的船舶以前是向汉撒商人购买的,或者是在波罗的海口岸订造的;但是它在这方面限制与鼓励双方并进,尽力设法促进国内造船事业。
为了造船,需要由波罗的海各口岸购入木材,这又大大推动了英国对那些地区的出口贸易。
英国人捕制青鱼是从荷兰人那里学来的,捕鲸是从比斯开湾沿岸居民那里学来的;政府对于这两种渔业这时都用了奖励办法来积极推进。詹姆士一世对于造船业与渔业的鼓励有着特别热烈的兴趣。他不断地劝告他的百姓多吃些鱼,我们对于这种举动虽然不免要觉得有些好笑,然而不能不对他作出公正评价,他对于英国远大前途的方向何在,是有真知灼见的。还有,大批的新教徒技工被腓力二世与路易十四分别从比利时与法国逐出以后流入英国,这一点使英国在工艺上、工业资本上获得了无可计量的增益。英国精细呢缄的制造,麻布、玻璃、弤张、帽子、绸缎、钟表等工业技术上的改进,以及一部分五金工业的建立,都是靠了这些人而获得实现的。它懂得怎样利用禁止输入与高额关税来促使这些工业迅速发展。
每一个欧洲大陆国家都是这个岛国的老师,它的每一种工业技术都是向这些国家模仿得来的,它学会了以后就把这些工业建立在自己的国土上,然后在关税制度下加以保护,促使它们发展。威尼斯在玻璃制造技术上(还有其他许多奢侈品制造业)不得不甘拜下风;波斯对于地毯织造与染色的技术终于不得不告放弃。
英国一旦掌握了任何一个工业部门就锲而不舍,给与密切的注意和照顾,经几个世纪而不倦,就象保护幼苗那样地小心周到。任何一种工业,靠了勤奋、技术和节约,不久总有所成就,总有利可图的;任何一个在农业上、文化上已经有了发展的国家,其幼稚的工业如能加以适当的保护,不论开始时怎样缺点累累,成本高昂,通过实践、经验与国内竞争,其产品一定能够在任何方面与国外竞争者的老牌产品相匹比而毫无愧色;任何某一种工业的成功总不是孤立的,总是与许多别的工业的成就相辅相依的;任何一个国家,对于工业工作如果能代代相传,历久不懈,把前一代留下的工作由后一代紧接着继绩下去,这个国家的生产力就必然会发展——如果还有人不相信这些,或者对于这些情况完全无知,那么在他大胆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以前,或者在他向操着国家祸福之权的执政诸公献策以前,我们敢请他先读一读英国工业发展的历史。
在乔治一世统治下,英国的政治家们早就清楚地看到:这个国家的强大所应依靠的基础是什么。年英国议会开幕时,这位国王经内阁授意曾这样说,“输出制成品并输入原料,对于公共褔利的促进显然是再有利也没有的。”
这是几个世纪以来英国商业政策的主导原则,以前威尼斯共和国的商业政策也是如此。这一点在今天(年)的有效性与伊丽莎白时代毫无二致。由此所产生的效果是全世界所共睹的。有些理论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认为英国并不依靠它的商业政策,尽管没有这个政策,它也仍然会臻于富强的。他们也同样可以这样说,树木当幼弱时虽然曾用篱笆和支木加以扶持,然而它并不是靠了这些成长起来的,尽管没有这些,它仍然会发荣滋长,果实累累的。
国家的一般政策与政治经济之间存在着密切关系,就这一点而言,英国历史所提供的证据也是非常确凿的。英国工业的勃然兴起以及由此发生的人口增加现象,显然使咸鱼与煤的需要激增,由此又大大促进了专用于渔业与沿海贸易的商船业务的发展。渔业与沿海贸易两者以前都操于荷兰人之手。这时英国人受到了关税提高与津贴制的鼓励,他们就用自己的力量来经营渔业,同时通过航海条例,不但使英国海员掌握了海上运煤业务,而且掌握了本国的全部海运业务。英国商船事业由此获得了发展以后,它的海军力量也有了相应的增长,从而使它有力量与荷兰舰队相对抗。航海条例实施以后不久,英荷之间爆发了海战,使荷兰人与英吉利海峡对岸各自的贸易差不多完全陷于停顿,他们在北海与波罗的海的船只几乎全部为英国的私掠船所歼灭。休谟估计在这次战役中荷兰船舶被英国巡洋舰所夺得的为数达一千六百只;达夫南特别在他的《国库岁入报告》里说明,在英国航海条例实施以后二十八年间,英国的航运业比前增长了一倍。
就英国航海条例实施以后比较重要的结果而言,以下几点是值得格外注意的:1.英国对所有北欧王国、对德国与比利时的贸易(输出制成品,输入原料)都有了扩展,根据安德森的记载,在年以前,英国对这些国家的贸易几乎完全被荷兰人排挤掉。
2.对西班牙与葡萄牙以及其西印度群岛殖民地的走私买卖,有了大量的扩展。
3.英国的捕制青鱼与鲸鱼业务有了显著的增进,这类业务原来是几乎全部为荷兰人所独占的。
4.英国于年征服了牙买加,这是它在西印度群乌最重要的殖民地,从此它得以控制西印度群岛的制糖业。
6.年与葡萄牙签订了麦修恩条的,关于这件事在叙及西班牙与葡萄牙情况时当作详尽分析。这一条约使荷兰人与德国人同葡萄牙及其殖民地的重要贸易关系完全断绝。葡萄牙从此完全沦于在政治上依附英国的地位,而英国通过它对葡萄牙贸易中所获得的金银,得到了对中国与对东印度群岛大规模扩展商业关系的资力,从而为它庞大的印度帝国打下基础,并且夺得了荷兰人最重要的几个商业根据地。
以上所举最后两个结果彼此之间是有密切关联的,英国蓄意要把葡萄牙和印度两个国家作为它发展自己前途的两个工具,其间所使用的手腕是特别值得注意的,西班牙和葡萄牙除了贵金属以外,在贸易中可以提供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而东方所需要的,除毛织品外,主要就是贵金属。这样的局势就显得在英国人面前是处处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上面曾提到英国执政者坚持不舍的一个原则是输出制成品,输入原料,而东方在贸易中所能提供交换的主要只是棉织品与丝织品,这一点是与他们的原则格格不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怎样应付呢?他们是不是在葡萄牙销售毛织品、在印度购入棉织品和丝织品而从中取利以后,就这样心满意足了呢?决不是的。英国执政者的目光所注,并不到此为止。
他们如果允许印度的棉、丝织品自由输入英国,那么英国的棉织业和丝织业马上就得垮台。印度不但有着劳动力与原料代价都较低的有利条件,而且有着好几百年来相传的实践经验和技术。在自由竞争制度下,这类有利条件的效果如何是没有争论余地的。
但英国并不愿意为了在亚洲建立殖民地而使自己在工业方面屈从于亚洲。它所要争取的是商业优势;它的看法是,当两个国家彼此之间有着自由贸易关系时,售出制成品的一方所占的是优势,而只能供应农产品的那一方是居于劣势地位的。它对北美洲殖民地所已经执行的就是这个原则,它甚至不许那些殖民地造一只马蹄钉,更不许把那里所造的输入英国。它自己的工业品市场是它前途发展的基础;而印度人民为数如此众多,又这样克勤克俭,对于旧有制造方式又这样地熟练,这样地广有经验;又怎样能够指望它放弃它自己的市场,转让给象印度这样的一个民族呢?
因此英国禁止输入它自己工厂也在制造的那一类商品——印度的棉织品与丝织品。这个禁令是绝对的,毫无伸缩余地的。印度制造的哪怕是一根线,英国人也不许动用。这些制造品物美价廉,但英国自己弃而不顾,它宁可使用质量较差、代价较昂的它自己的东西。但是它却十分乐意把这些印度产的精美得多的织物在较低价格下供应欧洲大陆各国,情愿把这个廉价的利益让给它们,而自己却一无沾染。
英国为什么这样做?它是不是一个傻子?按照亚当·斯密和萨依的理论,按照价值理论来说,的确是这样。因为,按照他们的说法,英国应当到能够按最低价格供应最高质量的商品的那些地方,去采购它所需要的东西。它以较高代价来自己制造那些它可以在别处买得到的东西,同时却把那部分利益让给大陆各国,这分明是件傻事。
但是按照我们的理论,情形却适得其反;这个理论我们把它叫作“生产力理论”(theTheoryofthePowersofProduction)。英国执政者对于这个理论所依据的基础并未加以审察,然而当他们执行着输入天然产物、输出纺织品的原则时,实际上却采用了这个理论。
英国执政者所注意的并不是在于价格低廉的、并不是经久存在的那些工业品的取得,而是在于代价虽较高而能够长期存在的制造力的取得。
他们出色地达到了这个目标。今天英国所生产的棉织品和丝织品价值达七千万镑,英国的制造品供应了整个欧洲、整个世界,印度也包括在内。今天它的本国产额超织它以前经营印度制造品的贸易价额许五十倍到一百倍。
如果一个世纪以来它只是购入印度制造的廉价商品,对它又会有什么好处可说呢?
再说,那些为自己购买了那样便宜的商品的国家,到底得到了些什么好处?英国获得了力量,获得了难以估计的力量,而别的国家所获得的却是力量的反面。
这些都是以无可否认的证据为依据、经历史证实了的结果。面对着这样的事实结果,亚当·斯密对于航海条例竟会作出那样歪曲的评价,这只能由于那个原则,关于这个原则,我们在另一章里谈到这位鼎鼎大名的作家对商业限制所作出的错误结论时将有所分析。无限制自由贸易是这位先生最得意的见解,而这些事实却是与他的论点相凿枘的。因此他必须设法排除可能由航海条例效果中引证来的那些对于他的原则的异议,他排除异议的方法是把这些效果划分为政治的与经济的两种目的。他说航海条例在政治上虽然是必要的,而且是有利的,但在经济上是不利的、有害的。不论就事理或就实际经验来说,作出这样的区别其根据都是十分缺乏的,这一点我们将在以下的讨论中予以充分揭露。
萨依对于美国的经历或者了解得多一些,但是也犯了同样的毛病,凡是遇到自由贸易与保护贸易原则上互有抵触时,他在这方面的表现比他的前辈还更进一步。他计算了一下法国政府在渔业津贴上对于一个海员的负担,从而说明这类津贴是如何地虚糜无益。
航海限制这个问题,对拥护无限制自由贸易主张者来说是一个很大的绊脚石;他们这些人,尤其是如果他们同时也是海口城市商业社会中的成员时,就只想悄悄地绕过这个绊脚石。
事体的真相是这样的。对航海的限制与对其他任何种事业的限制无异,是在同一个规律支配之下的。任何国家当处于初期文化阶段,它的农业与工业还没有获得发展时,对于外人经营的航海业与运输业的自由总是觉得有用的和值得欢迎的。这些国家,由于缺乏资本,缺乏海员人材,情愿把海运事业与国外贸易让别的国家来经营。但是过了些时,它们的生产力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已经学会了造船与航海技术,那时它们就要想从事于发展自己的国外贸易,用自己的船来运货,使自己成为一个海军强国。它们自己的商船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以后,就会感到已经能够逐去外人,大可以用自己的船向最辽远的地区经营商业。于是时机成熟了,到了这个时候,一个国家借助于航海条例,就可以把那些在财力上、经验上、力量上都胜过一筹的外国人顺利地排挤出去,不让他们分享在那类业务上的利润。然后再进一步,当海运业务与制海权达到了最高度发展时,毫无疑问,一个新时代将开始。普里斯特利博士说:“这样的时候也许会到来,那时取消这个条例,与当初制订这个条例,可能是同样合机宜的。”当他说这句话时,在他心目中的就是上述最后的一个发展阶段。
一个国家,借助于建立在权利平等基础上的航海条约,可以获得确定的有利条件以对付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使它不能专为它自己利益着想采行航海限制政策;另一方面,由此可以防止它自己的航业人员趋于懈怠,鼓励他们在造船与航海技术上与别的国家齐步前进。威尼斯在争取霸权时,固然大大地倚仗了它的航海限制政策;但是等到已经在工商业上、海运事业上取得了优势地位以后,仍然抓着这个政策不放,这就是一个失策。因为这样就使它在造船、航海以及海员技能各方面,在竞赛中落在别的滨海国家与商业国家的后面,而那些国家却在步着它的后尘不断前进。英国就不蹈这个覆辙,英国的政策使它的海军力量有了增进,然后靠了海军力量使它的工商业力量有了扩大,而这一点反过来又助成了它海军势力的继续增长,殖民地的继续开拓。亚当·斯密当他认为航海条例对英国商业并不有利时,却承认这个条例无论如何是增进了英国的力量的。而力量比财富是更加重要的。事实的确是这样。力量的确比财富更加重要。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国家力量是一种动力,新的生产资源可以由此获得开发,因为生产力是树之本,可以由此产生财富的果实,因为结果子的树比果实本身价值更大。力量此财富更加重要,因为力量的反面——软弱无能——足以使我们丧失所有的一切,不但使我们既得的财富难以保持,就是我们的生产力量,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自由,还不仅是这些,甚至我们国家的独立自主,都会落到在力量上胜过我们的那些国家的手里;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已经有了充分证明,意大利共和国、汉撒同盟、比利时、荷兰、西班牙、葡萄牙都是前车之鉴。
但是亚当·斯密对于政治力量、生产力量与财富之间的交互作用与反作用这个规律说若无睹,却敢贸然断言,从商业观点来看,麦修恩条约与航海条例对英国并无好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已经说明英国如何利用它所执行的政策获得了力量,如何基于政治力量进而获得生产力量,又如何由生产力而获得财富。现在让我们再进一步看一看,这个政策如何使它力量之上更添上了力量,生产力之上更添上了生产力。
英国掌握了每一个海洋的锁钥,对每一个国家都安置了步哨,它安置步哨的所在:对德国是赫耳果兰岛,对法国是格恩济岛和哲尔济岛,对北美洲是新斯科页半岛和百慕大群岛,对中美洲是牙买加,对沿地中海各国是直布罗陀、马耳他和爱奥尼亚群岛。它在通往印度的两条航线上据有了每一个战略要点,只有苏伊士地峡在外,然而也正在竭力争取;它以直布罗陀控制地中海,以亚丁控制红海,以布什尔和卡拉克控制波斯湾。它只须再把达达尼尔和松德海峡、苏伊士和巴拿马地峡拿到手,对于世界上不论哪个海洋,哪处主要航线,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开放或封锁。它一个国家的海军力量就超过了所有其他各国海军力量的总和,即使以船数计不一定这样,无论如何以战斗力计总是这样。
英国的工业在生产能力上超过了其他一切国家。虽然它的毛纺织品产量从詹姆士一世到现在增加了十倍以上(产值达四千四百五十万镑)但是还有一种工业,只是从上一世纪才建立起来的,即棉纺织业,它的产值却更加庞大,达五千二百五十万镑。
英国的麻织业与别的国家对照下长期处于落后状态,它在工业上虽然取得了上述成就,仍然未能满足,在麻织业方面也想急起直追,取得与上述两种工业相类或者更高的成就;目前它的麻织品产值是一千五百五十万镑。当十四世纪时英国在铁的生产上还那样贫弱,因此对于这种不可少的金属认为有禁止出口的必要;但是在今日十九世纪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它所产的钢铁制品在数量上超过了其他一切国家,产值达三千一百万镑,所产的煤与其他矿产则产值达三千四百万镑。按除英国外,所有其他国家的金银产值总许约二亿二千万法郎,合英币九百万镑,上述英国两项生产合计的产值与这个数值对照,计超过七倍以上。
现在英国所产的丝织品产值针一千三百五十万镑,超过了中世纪时所有意大利共和国在这方面的产值。有些在亨利八世与伊丽莎白时代不足挂齿的工业,现在也有了巨大产值,例如玻璃、瓷器与陶器的产值达一千一百万镑,铜与黄铜产值四百五十万镑,纸张、书籍、颜料与家具产值一千四百万镑。
还有,英国的皮革制品产值达一千六百万镑,杂项物品产值一千万镑。英国单单啤酒与蒸馏酒这一类的产值,就大大超织了詹姆土一世时代全国四千七百万镑的总产值。
现在联合王国工业的总产值估计达二亿五千九百五十万镑。
由于、也只是主要由于这种庞大的工业生产,使农业方面的总产值达到了五亿三千九百万镑,超过上面的数字一倍以上。
固然,英国的力量以及它生产力这样的突飞猛进,并非完全是出于它的商业限制政策、航海条例和商业条约之赐,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它在科学上、技术上的胜利。
但是我们要问,今天一百万的英国工人,怎么会完成数目比他们大许多倍的那些人的工作呢?这是由于人们对英国工业品的巨大需求;它懂得怎样运用明智而有力的政策,在国外、尤其是在它的殖民地引起这种需求,这是由于施之于它国内工业明智而有力的保护政策,是由于它利用专利法对于每一种新发明所提供的优厚报酬,也是由于公路、运河及铁路所提供的在它内地运输方面的高度便利。
英国使全世界看到了运输便利对生产力的增长可以发生如何有力的影响,从而促成国家财富、人口与政治力量的增长。它使我们看到了,一个自由、勤奋并且有着良好管理制度的国家,在短短的半个世纪期间,即使处于对外战争的环境下,在这方面所能做到的是什么。现在看来,意大利各共和国以前在这些方面所获得的一些成就,只是儿戏而已。据估许英国在那些与国家生产力有关的巨大设施方面的花费达一亿一千八百万镑。
但是英国只是在它的工业力量已经开始有所发展时,才着手进行这些工作的。从那时起,一切观察者都看得很清楚,一个国家要完成这样的工作,只有在它的工业力量已经开始有大规模发展时,才能办到;只有在国内工业生产与农业资源同时有了发展时,代价这样高的商业设备才能获得补偿;也就是这类设施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使它们充分完成使命。
同时也必须承认,英国的巨大生产力与巨大财富,并非单单是国家力量与个人的利得心的结果。人民爱好自由与公正的先天禀赋,人民的活动力和他们的宗教、道德品质这些方面,都是有关系的。国家的政体制度,政府与权要人物的智慧和力量,也是有关系的。不仅如此,地理的环境、国家的气运,甚至侥幸因素,在其间也未尝没有关系。
在大势的演进中,究竟是物质力量超过了精神力量的作用还是后者的影响超过了前看,究竟是社会力量在支配着个人力量还是后者影响了前者,这些都是不容易肯定的。但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两者之间存在着互为因果的关系,是互相起着作用与反作用的,结果这一组力量有了增长时即足以促使那一组跟着增长,有一组力量有了削弱时,另一组也难免不被波及。
有人以为英国的勃然兴起与不断进步,根本原因在于安格鲁撒克逊与诺尔曼血统的混合,提出这个见解的人应当先看一看英国在爱德华三世在位以前的情况。在那个时候,民族的勤勉耐劳精神与俭约习惯到底表现在哪里?还有人说根本原因是人民所享有的宪政自由,那么他们可以看一看亨利八世与伊丽莎白是怎样对待他们的议会的。在都铎王室的统治下,英国的宪政自由又在哪里?在那个时候,德国和意大利各城市却享有比英国多得多的个人自由。
在自由的宝库中独有一个宝是安格鲁撒克逊-诺尔曼民族远在日耳曼血统其他民族之先就保留下来的,是英国一切自由公正观念所由滋长的种子——这就是陪审权。
当那部罗马会典在意大利发现时,当那个从废墟里掘出来的遗骸(在它的时代无疑是非常伟大的,是智慧的结晶)其势力弥漫于欧洲大陆各国时,英国的权要方面却毅然表示,有关法律与土地的任何变革将不予考虑。他们没有把由这部会典而来的遗毒遗留给后代,这是何等的伟大智力!这种智力,在物质生产的力量上后来发生了多么深刻的影响!
英国不但对于罗马会典不加理会,而且很早就从社会与文学领域、从政治各部门与法院排除了拉丁语,这一点对于国家的发展,对于立法、司法、文学与工业,有多大的影响!德国长期保留着拉丁文和那些外来的法典,这一点对它发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对现在的匈牙利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影响?火药的发明、印刷术、宗教改革以及通住印度的新航线与美洲的发现,对英国自由、英国文化与英国工业的发展发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把这些影响情况与在德国和法国的比一比看。在德国所发生的情况是:在整个德国、在各区之间、甚至在各城市以内的互相倾轧;使人痛心的意见紛歧;在文学上、在国家行政与司法上的未开化状态;内讧、宗教迫害、向国外逃亡、外来侵略、人口减少、土地荒芜;城市的毁灭,衣工商业以及自由制度、民政制度的衰落;显要贵族的无上权势;王权与民族精神的衰退;最富裕地区与帝国的分离。在法国的是:为了专制政治的利益而对城市、对贵族进行的镇压;与宗教势力联合在一起反对求知的自由,同时并不利于国家的统一、国家的力量;在胜利中虽有得有失,但是受到摧残的总是自由和工业。而在英国的则是:城市的勃兴,工农商业的进展;贵族服从本国法律,因此积极参加了立法工作,参加了国家行政与司法工作,同时也分享了工业利益;国内资源与国外政治势力的同时发展;国内和平;在一切落后国家占有的势力;国王权力受到限制,但在王室收入、在声名显赫与地位巩固方面都有所增进。总之,在国内是进一步提高的幸福、文化和自由,在国外是压倒一切的权力。
英国怎样会获得这样圆满的结果,在造成这种结果的各种因素中,有多少应当归功于它的国民精神与政体,有多少应归功于它的地理位置与过去的境遇,或者还可以说,有多少应归功于机会与命运,这又有谁能肯定呢?
假使把查理五世与亨利八世的地位对调一下,则由于一次下流的离婚案的结果,英国与西班牙的情况:在德国与尼德兰或者也会照样发生,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我们为什么说“想象得到”,读者一定明白)。假使把与腓力二世这样一个人联姻的那个软弱妇人放在伊丽莎白的地位,那末大不列颠在它的力量、文化、自由各方面又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如果说在这个伟大变革中,只有国民性的力量这一点是一切问题的关键所在,那么获得其中有利结果的最大部分的,岂不就应当是变革所由发生的那个国家——德国吗?但事实上却适得其反,在这个走向进步的运动中,除了灾害与衰弱以外别无所获的,恰恰就是德国。
关于贵族制度,在欧洲各国中再没有象英国那样安排得尽美尽善的了。它使贵族在对国王、对民众的关系上获得了个人的独立、尊严与安定;给与他们在议会中的缎炼机会与地位;把他们的活动力导向爱国的与国家的目的;鼓励他们把民众中的优秀分子吸入他们自己的队伍,使平民不论在天才上、在异常的财力上或是在巨大成就上有卓越表现的都归入他们的团体;另一方面,对于贵族后裔过剩的部分别仍然使之回入民众的巨流,这样就为贵族与平民在将来的合而为一打下了基础。通过这样的处置,使贵族在公民精神、爱国精神、科学以及智力与物质资源等等方面可以不断地从民众中获得新的增益;同时贵族又把自己特有的文化及独立精神的一部分不断地归还给人民,使他们自己的子孙不依赖先人的余荫而自食其力,可以使民众由此获得一种新生力量的导源。在英国有爵位的人,他们子孙无论怎样众多,在同一时间内只允许有一个人继承爵位,家族中的其余成员都是平民,要依靠专门学识,或从事于行政事务,或工农商业来谋取生活。有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位在英国享有最高爵位的贵人,他起了一个念头,想邀集他一族中所有的人来举行一次宴会,但是他终于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他的家系虽然不过起源于不多几个世纪以前,而同族中人已无法计数。要说明这种制度在进取精神、在殖民地开拓、在权力与自由、尤其是在这个国家的生产力上所发生的影响,简直有整整一本书可写。
英国的地理位置对于国家的独立发展有着巨大影响。英国在对欧洲大陆的关系上,向来是自成一个世界的;对于大陆各国间敌对、偏见、自私、激动、灾祸种种方面的影响,总是无所沾染的。它所以能够在政治组织上作独立、纯正的发展,宗教改革所以能安然完成,宗教财产所以能充作大有禆益于各种工业的世俗用途,主要是由于这种隔离的状态。它所以能够获得长期和平,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除了内战时期以外,它享受和平接连达数百年之久,从而使它免除了常备军设施,使它在很早就能够采行一贯的关税制度。
英国由于它的岛国地位,不但得以避免了争夺领土的战争,而且从大陆战争中还可以为它的工业优势取得极大的利益。陆上战争与地区的遭受破坏,使战争中心的工业受到种种损害;直接妨碍农业,毁坏农作物,从而剥夺了耕作者所赖以购买工业品并为工业家生产原料与食物的手段;间接往往使工厂被毁,或者至少被破坏,因为战争足以妨碍原料品输入、工业品输出,因为这时厂主势必要负担额外的、繁重的捐税,并且在资本与劳动的取得上发生困难;还有一层,即使在战事停止以后,它的不利后果仍将继续发生作用,因为农民和他们的收获在战时受到的损害越大,则资本与劳力就越受农业工作的吸引而从工业中转移过去,从而为资本与人力的使用开辟了一个比工业更为简捷有利的领域。象这样的情况在德国大致每百年要重演两次,它使它的工业倒退,而英国的工业则不断前进。每当英国用装备战舰与军队的办法,或用津贴的办法,或两者兼用,准备积极参加海外战争时,英国的工业家,与它的大陆竞争者正相反却可以从中获得一倍或两倍的利益。
有人为非生产性支出、即用于战争与维持庞大军队的支出作辩护,认为这是绝对有利的,我们不能同意这种主张,有人认为公债的性质是绝对有利的,对于这个说法我们也未能赞同;但是我们也不相信流行学派的那种论调,他们认为凡是不属于直接再生产性质的消费——例如战争消费——都是绝对有害的。关于军队设备、战争以及由这类目的所发生的债务,在某种情况下对国家生产力的增长可能是非常有利的,英国的情况就是一个例子。严格地说,物质财富的消费有时可能是非生产性的,但这种消费却可以刺激工业家,使他们作格外的努力,由此可以导致新的发现与改进,特别是生产力的增长。这种生产力取得以后就长期存在;战争费用只是限于一次的,而生产力的增进却是继续不已的。这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在象英国那样的有利情况下,国家对于每项那些理论家认为非生产性的支出,所得会大大超过所失。英国的情况的确是如此,这是可以用数字证明的。这个国家在战争中,单单就棉布业一项所获得的生产力而言,每年由此所产生的收益价值,就超过了国债增进项下所须支付的利息,且不提其他一切工业部门的广泛发展与殖民地财富的增进。
最显著的是在欧洲大陆战争期间,当英国在大陆上驻有军队须支付费用或津贴时,它的工业由此所获得的利益。这类费用是全部用英国工业品形式支付的,它把这些工业品运到战争地区,那里的工业原来已极度困难,由此就更快地使它趋于末路,而英国工业从此就占有了那个国外市场。这种行动所起的作用实际上无异是一种出口津贴,得到好处的是英国人,遭殃的是外国工业家。
在这样情况下,以大陆各国的工业而言,英国人以同盟者身分所给与它的害处,实在比英国人以敌人地位所给与它的害处更大。倘使要为此说寻找根据,我们只须举出七年战争与对法兰西共和国与帝国的战争这两个例子就够了。
这里所提到的一些利益已经够大的了,但是还不止这些,有些人被英国的政治、宗教和地理条件所吸引,移居到了英国,其由此所发生的影响对英国利益之大,更远远超过了上述的一些。
远在十二世纪时,就有法兰德斯的羊毛织工为政治环境所吸引,移居威尔士。不多几个世纪以后,有被放逐的意大利人流入伦敦,经营钱兑业和银行业。在不同期间,曾有法兰德斯与布拉奔技工整批地流入英国,这在第二章里已经提到。从西班牙和葡萄牙来的是受到迫害的犹太人;从汉撒各城市、从衰落了的威尼斯来的是商人,随着他们一道来的是他们的船舶、商业知识、资本和进取精神。还有更加重要的是,由于西班牙、葡萄牙、法国、比利时、德国和意大利的宗教改革与宗教迫害,有大量资本和工业家流入英国;还有同样十分重要的是,荷兰由于航海条例与麦修恩条约的影响,出现了工商业停滞状态,因此有许多商人与工业家流人了英国。只要在英国具有自由的权利,避难的便利,国内安定和平,有法律保障以及一般福利,只要英国具有这些特点,则每一次政治运动,大陆上的每一次战争,就会使它在资本和人材方面获得大量的新生力量。例如晚近的法国大革命与由这个帝国引起的多次战役,又如在西班牙、墨西哥、南美洲发生的政治暴动、革命的与反动的运动和战争,情况都是这样。英国凭了它的专利法,长期独占了每个国家的发明天才。英国工业的成长与进展已经登峰造极,它的生产力原是由欧洲大陆各国得来的,如果现在饮水思源,把其中一部分归还给原主,那才公平合理。
《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
弗里德里希·李斯特著 陈万煦译
第五章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
英国人为了要在最巩固的基础上建立国家繁荣的结构,足足忙了几个世纪,而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却凭了他们的新发现,一下子就发了财,在极短促时间内拥有了巨大财富,但这是浪子手里的财富,是中了头奖得来的;而在英国人手里的财富刚好比是一个克勤克俭的家长辛苦集聚起来的。前者是暴发户,浪费过度,任意追求奢侈享乐,可能一时看上去似乎比后者值得羡慕,但是在他手里的财富只是供作取快一时的手段,而后者则把财富看作主要是为后代争取精神与物质幸福奠定基础的一种手段。
西班牙很早就有了品种优良的羊群,这使英国的亨利一世远在年就禁止输入西班牙羊毛,而意大利毛纺织业所需原料的大部分,远在十世纪及十一世纪时,就一直是取给于西班牙的。在那时以前二百年,比斯开湾一带的居民就以制铁、航海与渔业著称于世。他们是最先从事于捕鲸业的,直至年,他们在这一事业上还远远胜过英国,英国还特为请他们派专人到它那里去传授捕鲸技术。
摩尔人十世纪时在阿卜都拉曼(Abdulrahman)三世统治下(一年),就已经在瓦伦西亚一带的沃野从事于棉、稻、甘蔗的种植和育蚕事业。哥尔多华、塞维尔和格拉那达在摩尔人的时代就已有了比较发展的丝织业与棉织业。瓦伦西亚、塞哥维亚、托利多与卡斯提尔的几个别的城市都是以毛织业的发达闻名的。单是塞维尔一处,在历史上很早的时代,就已有织布机一万六千架;当年,塞哥维亚的毛织业就有一万三千工人。其他各业,尤其是武器与纸张的制造,也有相似的发展。法国当科尔伯特的时代,还惯于向西班牙采购毛织品。西班牙的口岸城市是广大贸易与重要渔业的中心,它直至腓力二世时代止,一直拥有最强大的海军。总之,西班牙是具有一切走向强大、富裕的因素的,而专制政治与顽固不化结合在一起,却要来摧残国民的进取精神。这种愚昧无知的举动首先表现在驱逐犹太人,表现得最激烈的是驱逐摩尔人,由此把二百万最勤奋而富裕的居民连同他们的资本赶出了西班牙。
宗教的排除异端精神就这样地把本国的工业放逐出境,同时也不许国外工业家在西班牙境内安家落户。至于美洲大陆与好望角航线的发现,对于这两个国家财富的增进,性质只是浮而不实的,一瞬即逝的——实际上这关发现对两个国家的工业、两个国家的力量首先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因为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并不象后来荷兰人与英国人那样用本国工业品向东印度群岛与西印度群岛易取物资,而只是用他们从殖民地榨取得来的金银向外国购买工业品。它们的国民原来是勤恳的、有用的,在它们的政策下却变成了买卖奴隶的贩子,变成了殖民地的专制魔王。它们就这样助长了荷兰与英国的工业、商业和海上势力,养肥了敌人,引火烧身;这些国家不久就壮大起来,有了足够的力量,来摧毁它们的舰队,夺取它们的财源。后来西班牙的一些国王制定了禁止金银输出、禁止工业品输入的命令,但是毫无实效。只有在宗教自由、政治自由的土壤上,进取精神、工业和商业才能生根,才能发荣滋长;只有工业懂得怎样吸引并使用金银时,金银才能保持住。
但是葡萄牙在一位开明的、有权力的大臣主持之下,对于工业的发展确曾作过一度努力,努力的初步结果使我们感到震惊。这个国家同西班牙一样,从远古以来就有了品种优良的羊群。斯特拉波(Strabo)告诉我们,曾经有一批优种羊由亚洲传入葡萄牙,每只的代价是一个泰伦(talent)。当厄勒塞拉(Ereoeira)伯爵于年当权时,他想到了一个计划,要设立毛纺织厂,利用本地原料,以本国工业品供应本国和殖民地。为此特向英国招来了纺织工人。这些毛纺织厂在当局照顾之下获得了迅速发展,结果在三年以后(年)就使他可以实行禁止毛纺织品输入。从那个时候起,葡萄牙就把用本国原料制成的这类工业品供应本国和它的殖民地,进行得非常顺利,这样经过了十九年,这种情况在英国作家的著述中也有证明。
的确,即使在那个时候,英国已经显示出了它的才能,这种才能后来更发展到了完善的境地。当时英国人为了逃避葡萄牙对毛织品输入的关税限制,它们把这类出品加以改头换面,称之为哔叽或毛毯,实际上用途相同,然后把它输入葡萄牙。但是这种伎俩不久即被发觉,这类货色随印也被禁止输入,诡计归于无效。葡萄牙这次发展毛纺织业居然获得成功,的确是有些出人意外的,因为这个国家在不久以前,由于驱逐犹太人而流出了大量黄金,而且还一直受着顽固势力、腐败政治与封建贵族的毒害,人民自由与农业生产长期受到了摧残。
但是在厄勒塞拉伯爵逝世以后,年,有名的英国大使保罗·麦修恩成功他说服了葡萄牙政府,使它相信,如果英国允许葡萄牙酒类按低于别国所纳酒税三分之一的税率进口,同时由葡萄牙允许英国毛织品进口时按照年以前的税率(即百分之二十三)纳税作为交换条件,这样于葡萄牙将大大有利。在葡萄牙方面,签订这个条约的主要动机,看上去好象是葡萄牙国王方面的希望增加关税收入与贵族方面的希望增加地租收入。英国女王安娜在这个条约里把葡萄牙王称为“她的老朋友与同盟者”。当年那些不幸的国王被罗马的元老院拖下水,与它发生进一步密切关系时,元老院对这些国王也是惯于使用这类称呼的。两者所奉行的是同一个原则。
这一条约缔结以后,顷刻之间,英国工业品即泛滥于葡萄牙市场,而且立见分晓的是葡萄牙工业突然而彻底的崩溃,这种结果跟此后与法国签订的所谓伊甸条约以及德国废除大陆制度的情形极为类似。
根据安德森的证言,即使在那个时候,英国人对于在海关报单上将货值以多报少的技巧就已经那样精通,结果他们实际支付的税款还不到应纳税款的半数。
《英国商人》有这样一段记载:“禁令取消以后,我们从他们那里拿走了那么多的银币,以致在那里剩下的,已经几乎不足以供应他们的需要;于是我们把目标转向他们的黄金。”这样的贸易由英国人一直继续到最近时期。他们把葡萄牙人向殖民地取得的贵金属全部运走,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运到东印度群岛与中国的,然后,象在第四章里已述及的那样,在那里把贵金属换成货物,运售欧洲,换回原料。英国对葡萄牙每年的输出额超过由那个国家的输入额达一百万镑。由于贸易上这种顺差现象,使外汇率降低到百分之十五,不利于葡萄牙。《英国商人》的著者向那位鼎鼎大名的公使的儿子保罗.麦修恩爵士献辞时说:“我们对葡萄牙贸易中,差额的有利于我方,为对任何其他国家的贸易所不及,我们现在从那个国家输入的硬币已达一百五十万镑,以前不过三十万镑。”
从那时起,所有英国商人、经济学家以及政治家一致赞扬这个条约,认为是英国商业政策上的一个杰作。安德森对于有关英国商业政策的一切问题是具有清晰的观察力的,而且讨论这些问题时态度也是非常坦率的,他也称赞这个条约是“极度公平而有利的”,他也不禁要天真地高呼,“但愿它能够天长地久地继续下去!”
直到亚当·斯密才提出了一种与这类异口同声的论调直接相反的理论,他认为麦修恩条约并不在任何一点上对英国商业有什么特殊利益。舆论对这位轰动一时的作家表示了盲目信从,接受了他的(一部分是很荒谬的)见解。如果要问为什么对他意见的信从是盲目的,只须举出一点就够了——上面所提到的那个意见,直到现在还存在着,没有人加以反驳过。
亚当·斯密在他著作的第四编第六章里说,根据麦修恩条约,葡萄牙的酒进口时只须檄纳别国所檄进口酒税的三分之二,这是给与葡萄牙人的明确的利益,而英国人以毛织品运往葡萄牙时,仍须照檄与别国同样高的关税,因此英国人并没有从葡萄牙人手里获得任何特殊利益。但是我们要问,葡萄牙人在这个条约成立以前,关于他们所需要的国外商品,其中有一大部分,难道一向不是从法国、荷兰、德国和比利时输入的吗?难道英国人此后没有把葡萄牙市场据为己有,来销售那种在他们本国有原料制造的工业品吗?难道没有找到一个窍门,使葡萄牙关税减低了一半吗?难道在英国消费葡萄牙酒的人,没有由于外汇率的关系,享有了百分之十五的利益吗?法国酒与德国酒在英国的行销,难道并没有近于完全停顿吗?难道葡萄牙的金银并没有给英国人供作向印度换取大量商品的手段,然后使英国人把这些商品泛滥于整个欧洲大陆市场吗?葡萄牙的毛织业难道没有被全部摧毁,从而使英国人获得莫大利益吗?所有葡萄牙的殖民地,尤其是那个富饶的巴西,难道没有因此在实际上成为英国的殖民地吗?这个条约对于葡萄牙当然是有利的,但是徒有其名;而英国人所获得的却是在作用上、效果上的实际利益,在英国人此后所订的各种商约中,都可以看到一种同样的倾向。在表面上他们总是以世界主义者、博爱主义者自居,然而就其目的与企图来说,他们实际上始终是利益垄断者。
亚当.斯密第二个论点认为,英国人之所以未能从这一条约获得任何特殊利益,是由于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不得不把出售毛织品以后由葡萄牙人那里得来的钱财转付给别的国家,并因此在那些国家购入商品;这就是说,他们如果用毛织品去直接掉换那些他们所需要的商品,就可以通过一次交换来完成由于对葡贸易不得不通过两次交换来完成的任务,这样的直接交易对他们要有利得多。我们对于这位崇高学者的品格与智慧固然深为敬服,但是象这样的论证,使我们对于他的大公无私,或对于他的敏锐的理解力,实在不能不感到失望。如果要我们不存此想,那就要使我们想到,深可叹惜的是人类性格上的弱点,亚当·斯密在这一点上是有很明显的表现的,他的另一些论据也往往是不合理的,几乎是可笑的;显然,他所要竭力辩护的是绝对自由贸易原则,他为这一本身就很光荣的使命的绚烂夺目的光彩,已经弄得有些眼花缭乱了。
关于刚才提到的论证,我们可以作一个比方,一位面包师傅,他售出面包时向顾客取得的是现款,他就用现款向磨坊买进了面粉,据说这样做生意就无利可图,因为如果他用面包直接调换面粉,他就通过一次交换而不是两次达到了他的目的。上述论点所含的理论性或逻辑性实际上并不比这个比喻所含的高明些。要说明这个一次交换办法的行不通是再简单也没有了,磨坊的主人也许不需要这位面包师傅所能供应的那么多的面包,再说他自己也许懂得烤面包,或者事实上也是在那里烤面包,因此不经过两次交换,这位面包师傅的业务就无法进行。葡萄牙与英国在签订条约时的商业情况实际上就是这样,葡萄牙把工业品输出到南美洲,在那里换来了黄金和白银;但是由于它的懒惰无能,它自己没有能制造这些工业品,就用金银向英国交换。英国却不需要这些贵金属供作国内流通,就把它们运到了印度或中国,在那里购人商品转卖给欧洲大陆,然后在大陆上换取了农产品、原料或仍然是贵金属,把它们运回本国。
我们现在要凭常识提出一个问题,假使葡萄牙人对于那些毛织品愿意自己动手来制造,或者愿意向别的国家采购,那么英国人手里的那批货色又有谁向他们来买呢?在那样情况下,英国人的这批毛织品既不能卖给葡萄牙,也将无法卖给别的国家,因为英国人的毛织品在那些国家里早已作了尽可能的推销,已经无法继续推进。结果英国人势必按照他们曾经售给葡萄牙的那个部分的比例,减少毛织品的制造数量;势必按照他们曾经向葡萄牙取得的金银的那个数量,减少对印度的金银输出量;他们运售欧洲大陆的印度商品,势必按照那个数量减低;结果运回他们本国的原料也势必按照那个数量减低。
亚当·斯密第三个论点认为,葡萄牙金钱如果不流入英国,英国仍然有别的方法来满足这方面的需要。这个论点也是同样站不注脚的。按照他的想法,葡萄牙人手里的金银既有余,这个剩余部分无论如何总是要外流的,总是要通过某些别的途径流入英国人之手的。我们这里不妨假定,葡萄牙自己动手制造了毛织品,他们把多余的金银运到印度和中国,然后向别的国家买回了他们所需要的货物;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又能到手多少葡萄牙的金银呢?再说,葡萄牙如果与荷兰或法国签订一个麦修恩条约,在它也是一样的。毫无疑义,在这里所假定的两个情况下,总会有一小部分金钱辗转流入英国,但只是限于它出售生羊毛时所能获得的那一些而已。总之,如果没有麦修恩条约,英国的工商业与航运业是决不会达到已有的那种发展程度的。
但是就麦修恩条约的影响来说,关于涉及英国方面的,无论作如何估计,姑作别论,关于涉及葡萄牙的方面,至少有一点似乎是可以断言的,那就是这个条约决没有能诱使别的国家,为了利于农产品输出,也在它们国内的工业品市场对英国有所让步。葡萄牙与英国有了来往以后,它的工农商业与航运业不但无所进展,而且日趋下降。庞巴尔曾经力图振作,但是没有用,英国的竞争破坏了他一切的努力。同时也必须指出,象葡萄牙这样一个国家,它的整个社会状态对于工农商业的进展是格格不相入的,因此商业政策在这里能发生的作用极为有限。但是尽管如此,通过庞巴尔所实现的那一点点成就,已经足以证明,只要能够首先把一国的社会情况中所出现的内部障碍除掉,则一个力求发展工业的政府在这方面是大有可为的。
西班牙在腓力五世及其后两个继承者统治下所经历的也是同样的情况。这个国家在波旁皇室下对于国内工业所实行的保护措施很多失当的地方,对于关税法令的认真施行也极度缺乏能力,但是当它把科尔伯特的商业政策从法国移用到它本国时,各地区、各部门的工业都有了生气,这一点却是无可怀疑的。从乌斯塔里兹和乌洛阿的叙述里,我们可以看到,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而工业推进方面居然能收到一些效果,真使人感到惊奇。因为在那个时候,西班牙的一般社会状态简直是糟透的,到处是极肮脏的道路,绝对找不到设备齐全的旅馆,也没有桥梁、运河与内河运输,每一个省区都设有地方关卡,与国内其他省区相隔绝,进入任何城市都须檄纳入城税,拦路打劫和沿门乞讨成为正常职业,走私买卖盛极一时,捐税的苛杂达于极点一这些都是上述两位作家认为西班牙工农业所以一蹶不振的原因所在。其实所有这些灾害的根源是在心理上的偏信、盲从、不实事求是,是教士的贪婪腐败,贵族的享有特权,政府的专制横暴,以及民众的愚昧与缺少自由,而两位作家对于这些却没有敢公然指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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